有很多東西,是無法避免的。
譬如,她已嫁,他已娶。
朱吉勳頓了頓,才道:“恩,都很聽話,一會兒我讓人抱他們過來。”
之後,一路無話。
等到太後處時,李黛黛忽然有些近鄉情怯了。
許久未見,也不知道,那個一向疼愛自己的婦人,現在怎麼樣了。
可能是早早就有人去通報了,所以太後身邊的大丫鬟早早的就站在外麵候著,這會兒一件李黛黛,激動不已:“公主來了,太後娘娘一直等著呢。”
她點點頭,挺胸走了進去。
一樣的陳設,不一樣的,卻是眼前人。
婦人已生華發,臉上鐫刻了歲月還有這場戰爭留下的紋路,麵部略焦急,可能是因為她的即將到來。
“太後!”
一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太後身子一震,不可置信的轉過頭:“是我的真哥嗎?”
她依舊如從前,固執的叫她為真哥。
“是我,太後。”
李黛黛的聲音已經有些發抖了,然太後也沒好到哪裏去,明顯激動的很:“好,好,好孩子,過來給我瞧瞧。”
她快速上前,一把握住了太後已經伸出來的手。
入手時,才知道她已經瘦弱成什麼樣子。
曾經就是這雙手,拉著她,站在朝陽門碼頭,看著下麵黑壓壓的文武百官,驕傲的宣布:國之棟梁之後,她的公主,終於尋回來了。
那時,這雙手有力而柔軟,安撫了她的每一處不安。
而現在,這雙手卻如老樹皮一樣幹枯,瘦弱一摸全是骨頭。
“好孩子,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太後伸出手,在她的臉上摸索:“來,我看看,瘦了沒?”
李黛黛這才驚奇的發現,她的眼睛無神而空洞。一時間,驚叫:“您的眼睛?”
朱吉勳的聲音滿是痛心和懊惱,從身後傳來:“母後每天都在抄寫佛經,被逆賊逼宮時,連蠟燭也短缺。就熬壞了眼睛。”
“太後!”李黛黛簡直不能想象,他們曾經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堂堂的太後,居然連燭火都短缺。
“無礙!”太後微微一笑:“若非菩薩保佑,你們又怎能一個個平安的站在我麵前呢?而我,不過是付出了一雙眼睛,夠了,足夠了!”
她鼻子一算,眼眶也跟著酸脹,眼淚就流了下來。
“你這個丫頭,哭什麼。”太後的指尖觸及到了眼淚,哄她:“我聽說你也成親了?還生了個丫頭,怎麼沒帶來給我瞧瞧?"
一問起女兒,李黛黛的情緒這才好了許多。
“她還太小,剛剛滿月,等大一些了,我帶來給您看。”
太後沒想到,自己當初意外存活的小女兒,也長這麼大了。
她從來沒有後悔過任何事情:嫁入宮中,還是與顧陌青暗生情愫,最終珠胎暗結。可唯一後悔的,就是因為一時的腦子發熱,而錯過了自己的女兒。
如今,親人就在眼前,卻不敢相認。
“好,她長得像誰,是你,還是像張白圭?”
太後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自己素未謀麵的小外孫女,一想到小小的人兒,軟軟的如同她母親當年一般,心都劃開了。
“眼睛像我,其餘的都隨了她父親。”
“像你好。”太後喜滋滋道:“你的眼睛啊,從生下來穩婆就誇,說從未見過這樣水靈的孩子,那一雙眼睛,就跟黑葡萄一樣,可愛極了。”
李黛黛沒有懷疑,以為是太後曾經見過奶奶,奶奶告訴她的。笑道:“太後不知道,我就給她取了個乳名叫小葡萄。”
“小葡萄?”太後一咂摸,開懷大笑:“小葡萄好啊,一聽就是個可愛又有福氣的孩子呢。”
太後攥著李黛黛的手,不舍得鬆開,拉著又說了好一會兒的話,一直到大宮女進來,提醒她該休息了。
可太後的倔脾氣上來了:“我不去,黛黛來了,我要好好跟黛黛說說話,你不知道,我有一肚子的話想跟你說呢。”
李黛黛見大宮女眼神哀求,連忙勸:“太後,來日方長,我又不是馬上就走,您好好的養身子,睡起來了,我再過來看您。”
“那你不許走。”太後早也撐不住了,從剛剛就有些眼皮打架,上了歲數,又勞心勞神的,難免會留下各種毛病。
“好,我不走,就在外麵候著您。等您醒了,保證第一個就能看到我。”
太後戀戀不舍的進了屋,這才休息。
“難怪人家說老小老小。”朱吉勳歎氣:“還好你在,朕已經很久沒看到母後這麼高興了。”
李黛黛笑了笑,待大宮女出來後才問:“太後的睡眠如何?”
大宮女恭恭敬敬道:“每晚睡前都要用安神藥,方能熬過一夜,饒是如此,也是天不亮就醒。”
休息不好的話,身體也很容易跟著疲憊啊。
“有勞你們了,明早我再過來。”
“公主說哪裏話,能伺候太後,是我們的福氣,今日公主前來,太後臉上的笑容比從前幾年加起來還要多。還望公主若是有空,多來陪伴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