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李黛黛想起了從前伺候太後身邊的那幾個大丫鬟,時間太久,以至於名字都記不全了。可是她們的沉穩,大方,俏皮,都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今的大丫鬟,以及滿園的人,卻都是生麵孔。
一場宮變,下麵掩飾的卻是血流成河。
李黛黛努力讓自己不要去想這些東西,算算時間,張白圭尚且趕不回來,便問:“皇子們這會兒可睡了?”
朱吉勳沒想到她還記得,搖頭道:“正兒每晚都要習字,這會兒還沒睡。那兩個小點的卻不一定。”
“我來宮中,還未見過皇後,應該去拜見才是。”
“你長途跋涉,一定是累了,也不著急這一會兒。”不知怎的,一想到李黛黛會見到裴麗華,朱吉勳就有種說不出的別扭。
就好想,自己偷情被抓住了一樣。
“我不累,何況按照禮數,應該去的。”
“黛黛什麼時候也知道禮數二字了。”朱吉勳調笑:“從前你可是最討厭這個的。”
從前的李黛黛,天真爛漫,敢作敢為,因為一個曹沁,而不惜跟自己置氣冷戰,最終為了一麵之緣的人報仇。
李黛黛笑了:“人都會長大的,也都會變得。”
是嗎?
朱吉勳想起她看自己的眼神和淡淡的疏離,心中就澀的發苦。
“行,我帶你去看看。”
他吩咐暗衛:“去皇後處,就說朕一會兒過去。”
他們身邊並無人,可是暗衛都是如影隨形的,果真,李黛黛隻聽到樹葉響動,然後,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漫步之中,她替綠倚問出了一個問題。
“高大哥,怎麼樣了?”
綠倚對高孟良的愛慕,也不知從何而起。反正這些年,她一直不嫁,錯過了最好的年華,卻在等著一個不知何時才能歸來的影子。
或許這就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吧。
李黛黛自己也是有過真情真愛的人,明白綠倚的想法,這次來,她也想替綠倚問問,若是高孟良還在,那自然要一個說法。可若是他已經故去,也好讓她死心。
畢竟,生命還要繼續,而時光可以漸漸掩埋內心的傷痛。
“二哥嗎?”
朱吉勳的聲音一下子低沉下來:“二哥若是泉下有知,知道你還惦記著他,一定會開心的。”
“你是說!”李黛黛一下子瞪大了雙眼,雖然早就已經預料到,可一旦知道真相,還是忍不住的驚訝。
“他早在三年前的那場暴動之中,就走了。”
朱吉勳垂下頭:“他說擒賊先擒王,若是捉拿了西南王,群賊無首,才能勢如破竹。所以直接去了西南王府,隻可惜,府中有高人看守,二哥是萬箭穿心而死的,連一具囫圇屍首都沒有。”
李黛黛捂住嘴巴,拚命的讓自己不要哭出聲來。
那個冰山臉的少年,在聽到自己要學爬樹事一臉的便秘臉。那個會在樹林外嚴密看守,卻用玩世不恭的表情讓她進去勸朱吉勳的人,就這麼沒了?
雖然知道戰爭免不了會死人,宮中的大清洗和生疏的麵孔已經證明了一切。可當自己生命中存在的那些人死去的消息傳入耳中時,才知道這種傷痛和殘忍是多麼的清晰刻骨。
綠倚她,注定與他無緣了。
“好了。”朱吉勳抬起頭,眼角有些濕潤,故意一笑:“朕把他葬在了南山穀,昔日他最愛策馬奔馳其中,朕每年還會給他帶些好酒,隻是委屈他這輩子還沒娶親,給他們高家留個後呢。”
高家世代忠良,幾代單傳,卻因為他,高孟良送了命,雖說是忠君愛國,可高家的老太君和老夫人知道之後,也因為這個一病不起,甚至一命嗚呼了。
他的江山,是千千萬萬個愛他的將士們換來的,縱使為了他們,他也應該好好的坐穩了,守護好的同時,壯大發揚。
這便是君主的責任與義務。
皇後這裏一片祥和寧靜,可能是因為知道他要來的關係,屋裏點燃了蠟燭,白皙如晝。
朱吉勳忽然停下腳步,不再向前。
“怎麼了?”李黛黛回過頭看著他,卻發現他眼神憂鬱,麵色苦澀。
“皇後,是西南王的嫡女。”
“我知道啊。”李黛黛還知道,裴麗華為了他,舍棄了裴家,一心跟他過苦日子。可以說,若是沒有裴麗華,說不準這天下早就異位了。
“你該不會是!”想到了一個可怕的想法,李黛黛驚呼,但很快覺得這不合時宜,也怕屋裏的人聽見,壓低了嗓子:“她可是你的發妻,為你生兒育女的女人。”
“我知道,可她也是西南王的女兒,不是嗎?”朱吉勳抬起臉:“朕的子民,因裴家而亡,朕的勇士們,更是死在這場陰謀的戰場上。你讓朕如何麵對她,如何麵對天下!”
李黛黛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