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羅雲小聲囁嚅道:“大家都在呢。”
的確,他們身後還有一眾君侍、從侍,何況,這還是在鍾晴宮門口。馮晴似乎也十分不悅,皺著眉看了一眼,便冷下了聲音:“陛下,臣有些累了,恐怕不能相陪,要掃了各位的興致了。”
他說完便朝穆羅雲福了福身,徑自進了鍾晴宮。穆羅雲像是被他旁若無人的姿態弄愣了,笑容在臉上僵了下,驀然冷下臉來,拂袖怒道:“既如此,就各自散了吧。”
這明顯的遷怒讓眾人都是噤若寒蟬,連溫子墨也不敢再多言,與溫音對視一眼,彼此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一絲高興,一起告退了出來。
李敏非慣來就不是老成持重的性子,雖說在宮中磨練了多年,但到底沒有溫家兄弟那樣不動聲色的本事,見穆羅雲當麵火,還是有些被嚇住了。隨即就有些慶幸,幸好沒把自己綁在馮晴這條船上。一邊朝溫子墨笑道:“看來用不了多久,就要恭喜溫君侍了。”
“李君侍說什麼?”溫子墨仿佛沒有聽懂,伸手撫了撫肚子,微微抿了抿唇,才柔聲道:“我腹中的孩子還有半年才出世,李君侍這聲恭喜說的也太早了點吧。”
李敏非並不說穿,隻與他說笑了幾句。旁邊幾個從侍也看得出,馮晴的性子顯然並不討皇帝喜歡,看來溫子墨的地位穩固的很,心下各自也都有了盤算。
這廂幾個侍人各有盤算,鍾晴宮裡卻渾然不是他們想象的那樣。穆羅雲冷著臉讓眾人散了,轉頭便依舊是笑意盈盈,尋了馮晴,見他正在廊下坐著看穆芝遙寫字,嘴角就忍不住彎了彎:“君後,方才可是太不給朕臉麵了啊。”
馮晴聽到她的聲音,卻並沒有抬頭,依舊一手握住兒子的手,認真指正他的筆畫。隻是回道:“陛下難道不該謝謝臣幫陛下演了一場好戲嗎?”
他的聲音溫溫和和,因為正低著頭,傳出來就有些低,帶著一點點笑意,幾乎是立時就讓穆羅雲笑了起來。站在桌邊看他糾正了兒子的下筆、收筆,俯下`身在他臉上親了下。
穆芝遙“呀”了一聲,丟下筆做了個捂眼睛的動作,跳下椅子笑道:“母皇,父後,我寫完啦,我去找小姨和小舅玩。”
“去吧,”穆羅雲拍了他一下,示意身邊的侍衛跟上去,一邊握住了馮晴的手:“來,朕有話與你說。”
“遙兒這些天是怎麼了?”馮晴沒有反對,他也有話要問,兩人便一道在榻上坐了下來。
“正是要與你說遙兒的事,”穆羅雲知道他對兒子的事看得比什麼都重,自然不會讓他擔心:“天青前幾天回京了,還帶了兩個孩子回來。”
“天青?”馮晴一愣,對這個名字似乎很陌生,想了片刻才驀然睜大了眼:“你說的是...先皇的幼女......”
“嗯,就是我的那個小小姨,”穆羅雲點頭:“她從小身子差,母皇才會把她送去天龍寺養福。你也隻見過一次吧。”
“那孩子是?”
“是一對雙胞胎,模樣像是跟天青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的,性子卻十分古靈精怪,天青不肯說他們的生父是誰,隻說是她的兒女,”穆羅雲歎了口氣,無奈道:“朕問過她身邊伺候的人,也都說不知道。”
馮晴也覺得頗不可思議,奇道:“那方才遙兒說的小姨和小舅,就是天青的女兒?”
“是啊,天青前兩日又犯了喘症,我怕她太過勞累,就讓他們在宮裡住下了,”穆羅雲說完,又怕他擔心,連忙補充道:“她那對雙胞胎機靈得很,朕與他們說話,看著也像是極有教養的,你不用擔心。”
“遙兒瞧著很喜歡他們,連性子都比平日裡開朗多了。”
“可不是麼,”穆羅雲也贊同:“所以我不曾攔著,等過兩天,你見了那對雙胞胎,定是也會喜歡他們的。”
馮晴點點頭,見穆羅雲一直盯著自己看,不由別開了眼,不知為何,柳玲托付的事竟一時說不出口。
穆羅雲卻不管他在想什麼,伸手就把他的腰摟住了,低聲歎息:“唉,滿心就惦記著遙兒,什麼時候肯分一點點惦記著朕,朕就歡喜死了。”
“陛下與臣說笑呢,”馮晴搖了搖頭,似乎有些無奈:“遙兒不也是陛下的孩子麼?”
“是啊,當然是朕的孩子,有時候想想,要是沒有遙兒,沒有馮家,你大約是再不願見我的吧,”穆羅雲無奈地自嘲。
習慣了穆羅雲的糾纏,她的低迷和頹唐倒是讓馮晴有些奇怪,心裡莫名跳了下,想說不是這樣,但又覺得她似乎沒有說錯。到底還是沒有說話,隻是伸手在她手臂上拍了拍。
頹廢從來不是穆羅雲的性格,隻過了一會兒,便抬起了頭,依舊是彎彎的桃花眼:“哪有那麼多如果,既然老天讓我們有機會重新來過,可見我們是注定要在一起的。走過去的人生已經不能重來了,不過,至少可以不再重蹈覆轍。這個道理,朕明白得很。”
馮晴不明白她說的“重新來過”、“注定要在一起”是指她自己死過一遭的經歷,隻以為她說她忽然對自己轉變了態度,也隻是聳了聳肩,朝她笑了笑。
這個帶了點俏皮的動作,讓穆羅雲心中的陰影一掃而空,笑著把他抱了起來,親了他一下:“你可別招我啊,我不想傷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