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呆了一段時日,有了一點薄薄的名氣。今天,他收到了禮部尚書董瑜的宴會邀請。這種聚會,總是要請一些文人雅士前來助興的,也是厲劍鋒這類人謀出路露崢嶸的方法之一。
所以當他看到那張素雅的信箋後,就對送信來的人點頭笑道,“好的,請稍候。我更衣了就隨你們出門去。”
宴會設在城郊的暢園,時在盛夏,暢園內引了活水,蓋起了好大一片水榭。人工挖出的湖裏芙蓉如蓋,蓮葉映碧。湖的那頭,是寬闊的草場,再無別的建築物。因為地勢開闊,涼風從遠處吹來徐徐劃過湖麵,叫人暑氣大消,精神為之一振。大家生活富足了,也沒有什麼大事值得慶賀,無非也就是找個借口出來飲酒作樂一翻,所以連名目都懶得想了,就叫做賞荷宴。
厲劍鋒來到的時候,大家已經都喝過了一杯。在座的幾位都是熟人,見到厲劍鋒來,嬉笑著拉他落座,又給他斟上了酒。
“厲兄來得好遲!先罰酒一杯,再罰詩一首!”
董瑜雖然貴為尚書,卻隻有三十來歲,正是能鬧能玩的年紀。他本來應該是在座位置最高的人,理應坐在上首。然而今天他身邊卻多了一個年輕公子。
年輕公子穿胡服,窄袖翻領,腰間佩了馬鞭,麵貌極清秀,雙目靈動,唇色很紅。厲劍鋒笑著一飲而盡。然後他們又起哄,“酒喝了,詩呢?”
厲劍鋒隻是笑,目光流過公子的臉,心中暗暗詫異:哪裏來的年輕女子,竟然可以坐在尚書大人身旁?
那年輕公子隻是抿嘴兒笑,卻並沒有隨大家起哄來。而董瑜早就已經等不及了,催促個不住。
等他們催得夠了,厲劍鋒才笑著念:“一湖碧水一湖花。”
大家自然不依:“該死!該死!這是什麼大白話?”
“做得不好的話,可就不是一杯,是罰一壺了!”
“詩之道,講究不以詞害意。隻要能抒心中塊壘即是好詩,難道你們愛聽那些紅香綠玉之流的堆砌字眼?”
厲劍鋒振振有詞,一時之間大家倒也無言以對,董瑜說,“好,遲到的人說得倒還有理。那你就做下去。且讓大家聽聽,大家評評。”
他又指了指身邊的胡服女子說,“連公子可是詩詞的大行家,你可別惹人笑話了。”
連公子吃吃笑著,沒有應承,也沒有反駁。不過厲劍鋒從身邊的人眼光中看出,其實大家都已經看穿了她是女子,不過不知為何不約而同地沒有點破罷了。
“好,那就見笑了。”於是他對連公子笑了笑,又念了一句,“半掩蜻蜓半掩蛙。”
董瑜搖搖頭,“一般,一般。”
連公子反而興致十足地問:“接下來呢?”
厲劍鋒一口氣念了下去,“何處覓得鍾子期,一唱一和一歌夏。”
眾人大笑,都歎,“有意思,有意思。轉得好,合得妙。”
厲劍鋒盯著連公子問,“不知道連公子有何賜教?”
連公子倒也不客氣,侃侃而談起來:“厲公子好文才,起承轉合,天衣無縫。看起來言語極其粗陋,實質卻餘韻十足。但是——”
“凡事都怕‘但是’二字——”
厲劍鋒這句話一出來,又是引得眾人一陣大笑。連公子微微一笑,說,“但是,從詩中感覺閑散有餘,似乎並無大誌於天下呀。”
對詩歌品評已畢,眾人又都各有應景之作。那連公子雖然是女兒身,卻言笑晏晏,極為爽快。過了片刻,正是酒酣耳熱之際,歌舞上來了。
先是上來一名歌妓,懷抱琵琶,玉指輪音之處猶如玉珠落盤,精妙無匹。等到歌妓一開嗓,厲劍鋒不由得一怔。
美妙。
太美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