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徑上,沙沙的腳步摩挲著地上的塵埃。
“多年未見,雲施主業已長大成人了,別來無恙?”淨空目不側視。
“有勞大師掛念。”雲想衣淡然。
“令尊大人可好?”
極尖的一聲冷笑:“他已經死了。”
淨空的腳步一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可惜令尊才情絕世,竟是英年早逝,願他往生極樂。”
“他那樣的人啊,哪裏上得了極樂,隻能下十八重地獄罷了。”雲想衣一字一句說得輕而緩慢。
淨空回首,深望了雲想衣一眼:“施主怨念太重,當不得、當不得。”
雲想衣冷笑不答。
入了房,斜陽照窗,清風冷禪,一室白壁。
兩人坐定,淨空上了茶,擺出棋盤,打了個稽首:“當年令尊與老衲在此對弈,一局未竟,便匆匆離去,今既逢故人之子,也是有緣,不知雲施主可有意代完此殘局?”
雲想衣也不客氣,微一欠身:“恭敬不如從命。”
淨空取出黑白子,在棋盤上摸索了片刻,擺出了半幅殘局,伸手做了個邀請之勢:“下一步原本是令尊出子,施主請。”
雲想衣執黑子,▃
“殿下。”那人卻不走,“將軍有令,有一封信函務必要小人親手呈交雲想衣雲公子,不知為何府上卻不讓小人進去。小人已在這府門外侯了兩天兩夜,今日才聽得雲公子出門……”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函,“請雲公子收下,小人好回去複命。”
小婢將信函轉呈了上來。
雲想衣的手伸了過去,卻被攔住了。景非焰一把奪過信,不由分說扯了個粉碎,沉下臉來,對左右做了個手勢,侍衛馬上將那個滿頭霧水的送信人拖下去了。
雲想衣冷冷地看了過來,眼眸裏映著太陽的影子,明晃晃地刺人,也不說話,拂袖而歸。
回了房,果然,片刻不到,景非焰便跟了進來。
素白的手掌直直地伸到景非焰的麵前來,優雅曼舒如蘭花一般,雲想衣靜靜地望著景非焰,深邃的眼波底下帶著那麼一點點挑釁、一點點嘲諷。
“撕了!”景非焰硬邦邦地吐出兩個字。
“他絕不止寄了一封信,往日的呢?”雲想衣挑了挑眉,淡淡地。
“全被我撕了!”景非焰惱了,臉色越來越沉。
“若不是今日撞上了,你要瞞我到幾時?”很好聽的聲音,就象攪碎了的冰片在瑪瑙杯子裏搖晃著,晶瑩剔透,卻是冰冷的,“說來說去,你都是在哄著我,往日的話,竟全是不能信的。”
景非焰又氣又急,跳了起來,大聲道:“你說什麼呢?我待你還不夠好嗎?天天變著法子討你歡心,就是對著父皇我也沒有這麼低聲下氣過,你卻偏生不把我放在心上,我……?”忽然間驚覺自己軟弱的姿態,有些慌亂地收了口,漲紅著臉,又咽不下心中的悶氣,見雲想衣隻是淡然地望著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景非焰火氣大了,搶過案上的瑤琴,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裂金碎玉般的聲響,梧桐琴木被摔成了兩截,斷了的琴弦散落一地。
侍姬從未見七皇子如此失態過,驚疑不定,忙上前細聲細氣的勸慰著。雲想衣隻是瞥了一眼,眼睛裏幽幽的,說不出是怒是怨,緩緩地側開臉,也不再看景非焰。景非焰胸口悶得發疼,抬眼看見前日為雲想衣所求得的平安符正擺放在鏡台邊,忽然間覺得心下委屈,恨恨地抓起來,使勁地扯破,扔下,踩了兩腳,轉身怒氣衝衝地甩門而去。
雲想衣垂眸,似是出了神般想著心事,然後,微微一笑,極豔麗的,也是極殘酷的,象是玫瑰的刺,妖妖嬈嬈地刺到人的心裏去。
燕子飛過,不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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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夜闌珊,月是如瑩,挑破長空濃墨一色。
七皇子寢屋裏燈火尚明,淺黃色的燭光剪下窗邊那株菖蒲的影子,搖搖曳曳地抹在煙羅紗上,燈下人未眠。
守在殿外的侍衛才想偷偷地打個嗬欠,隱約見石徑的那頭走來一人,不由睜大了眼睛。
輕緩的腳步款款地踏過卵石微草,一路行雲雅意。月如煙紗月如水,流過他的長發、他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