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住進了滬上最高檔的上海國際飯店。那裏達官顯貴雲集,見那架勢,一時摸不出許曉宇的底細。
四姨太華真真混跡上海灘多年,紅的時候對上海灘數得上名號的名媛也是摸得門兒清。甩著手裏的哈德門香煙,吐了個煙圈:“我說二位姐姐誒,這上海灘有錢的人多了,國際飯店哪一天不住幾個有錢的人?住一兩個晚上算什麼?”
大姨太略有遲疑:“可我聽說她是個留學美國回來的博士,還是個醫生!”
四姨太華真真嗤了一聲,翹著指甲鮮紅的手指將煙灰,點進了茶幾上的煙灰缸裏:“上海灘醫生多了去了,除了看病還有什麼用?”
大姨太還不放心,問自己多年的管家平伯:“平伯,你看呢?”
平伯雖然拘謹,但是對大姨太張杏白卻忠心無比:“大太太,我看大小姐雖然年紀小,行事卻穩重,但是看來確實沒什麼背景。”
二姨太蕭秀紅不耐煩的冷哼:“大姐就是想的多,就是她一個外國回來的姑娘家,年紀輕輕,又沒成親,能有什麼大作為?我可是讓我娘家侄兒帶著人等在靈堂外頭,她要是聽話把錢留下,我們就放過她,要不,她這侄兒媳婦我是要定了。”
三姨太馮香蓮覺得二姨太說的過分,想勸一句,覺得自己說了也沒用,喏喏的低下了頭。
華真真見她的窩囊樣子一聲冷笑:“大姐,這老爺沒了也一個月了。過了這關,你答應我的兩萬大洋可不能黃了我的,我可是和胡五都說好了,他帶著兄弟在外麵給我們看場子。黃了我的好說”她把腰扭得跟蛇一樣,吐出了一個新煙圈:“76號的麵子,大姐不會不給吧!”
大姨太張杏白被華真真的囂張氣的差點背過氣去,可是一家子寡婦怎麼惹得起有日本人和漢奸撐腰的76號呢。隻能認了了是。
許曉宇一身素白旗袍,頭戴黑色紗網帽,臂上戴孝,扶著一身黑色海軍製服的明誠的手走進許家。身後的車裏下來十二個全副武裝的海關稅警,在許家大門口一字排開。
許家的仆人,嚇得兩腿發軟,戰抖著雙腿跑進去通報:“大小姐回來了!”
四個姨太太同時起身向外看去。四年不見,許曉宇不但長大了,而且出落得更加秀麗。她滿臉沉肅之氣,自帶著不可侵犯的威儀。清白幹淨與這個家格格不入,卻高不可攀。
明誠掃了一眼屋裏的姨太太和婢仆們。他們神色各異,卻掩不住眼中的貪婪和敬畏。這就是苟活的小人物的眾生寫照,沒有理想,沒有善惡、金錢和欲望是一切的評價標準。他們害怕強權,沒有底線,道德、良知、法律一切均可出賣,蠅營苟且的靠呼吸來辨別自己是否活著。
有人身為奴婢,卻自有高尚情操,有人身在亂世,卻願意舍身為民。有人沉於汙泥卻如青蓮不染。
眼前的這些人,他們什麼都不是。她們帶著糜爛的陳腐氣,聚作一團,恨不能把世間的人都染得同他們一樣汙穢的行屍走肉的活著。
許家,就是封建殘餘下的一潭死水。逃出升天的許曉宇,恰如死水中生出的一枝白蓮,卻因與眾不同而成為這個家裏的異類與恨!說她們是為了錢而恨許曉宇,不如說是為了她們對清白幹淨的嫉恨。
女人的嫉妒心,變了態的女人的嫉妒心,讓人不寒而栗!
他收回目光,等著許曉宇接過平叔送上的香,對著許龍福的靈牌焚香祭拜
大姨太張杏白坐在靈台下手的第一位,見許曉宇對著靈牌鞠完躬。她一身縞素,黑絲絨旗袍襯著青黑而嚴厲的臉,彰顯自己是家中最大的當家夫人。她冷哼一聲:“越大越沒規矩,不知道香凝妹妹是怎麼教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