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這件事情導致的直接後果是:星期天的早上,當藍田睡眼惺忪的抓過震個不停的手機發現是孫琳的名字時,她的第一反應不是掛掉電話,甚至也不是關掉手機,她像是抽風一樣顫唞著雙手掀開手機後蓋,然後毅然的拔掉了電池。
三分鍾之後藍田醒了,她睜著眼睛想了一會才想起來自己剛剛作了什麼。然後她爬下床,從床底下摸出被自己情急之下扔出去的電池裝在手機上,剛剛開機,電話又震了起來,孫琳像個陰魂不散的冤死鬼,不離不棄的追隨著前世的仇人。
“喂。”藍田沒精打采的捏過一支煙點上。
“藍田!”果然是神誌不清,智商還沒有恢複,連接孫琳的電話一定要把手機拿的離耳朵遠一點這麼重要的事都給忘了。藍田正用左手拿著電話,拿煙的另一隻手正漫不經心的揪著粘在脖子上的一根頭發,被這麼一嚇,右手一抖,煙頭便不偏不倚的按在左手手腕的巨大疤痕上,在那條乳白色的如同黏合劑一般凸起來的皮肉上印出淡淡的痕跡。
“我們出去溜達溜達啊,啤酒廣場今天有圖書展銷,我們去湊湊熱鬧。”孫琳興衝衝的說,他的聲音就像初夏拚命拔節的麥子,特別茂盛。
“我不去。”藍田摸著那條疤痕,忽然有些恍惚,“我還沒睡夠呢。”
“成年人一天睡八個小時就足夠啦,睡多了反而會縮短壽命哦。”孫琳說,“好不容易有個禮拜天,出去走走吧,透透氣。”
不知道為什麼,孫琳說到“透透氣”這三個字的時候,有一種巨大的□感突然扼緊了藍田的脖子,像是有一支巨大的注射器張牙舞爪的刺入她的體內,然後迅速抽走了血液裏並不豐富的氧氣。
喘不上氣來了……
藍田惡狠狠的抽了一口煙,那些暗灰色的混合著尼古丁和焦油的有毒氣體在她的身體裏飛揚跋扈,然後從她的鼻子裏爭先恐後的冒出來,彌漫在空氣裏,無處不在。白玉蘭隱秘而放浪的香味像冰冷黏膩的青蛇抑或是女人扭動著的大腿,纏繞在身上,更增加了心裏莫名的恐懼。
那恐懼來的如此深刻,一如多年前,父親在她的眼前被碾成一團模糊而纏綿的血肉。
孫琳卻把藍田深深吸氣的聲音當成了拒絕,“出來嘛,藍田,你上次不是在網上看到一個很有意思的作家麼,叫什麼河汐是吧,搞不好書展上會有她的書哦。而且而且,我都已經在你家樓下了呢。”
藍田穿上拖鞋下床,打開窗子,就看到孫琳站在大門外靠在一輛自行車上拚命的向她招手,他今天穿了件黑牛仔褲和一件白T恤,T恤上的機器貓正眯起眼睛咧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兩道彎彎的眉毛像兩條小月牙,那表情充滿了猥瑣的意味。
藍田打賭孫琳至少有一百件機器貓圖案的衣服,包括睡衣,外套,T恤,襪子,藍田懷疑是不是他連內褲上都印滿了那隻胖胖的圓臉貓。藍田記得孫琳說過他此生最大的理想就是像哆啦A夢一樣擁有一個無所不能的口袋。藍田覺得這不能算是一個理想,這充其量算一個夢想,而且是百分之一萬不能實現的白日夢。
但是藍田不否認,這隻有著各種表情的動物曾給她帶來很多快樂。孫琳在不上課的時候基本上都是穿著印著機器貓的衣服,但是在上課的時候他也會穿起考究整潔的襯衣,有時候甚至會戴上一副沒有鏡片的黑框眼鏡。這讓藍田經常會想起一句成語:衣冠禽獸。
而這個時候孫琳也會摸著他的黑框偽眼睛歎息著說:“都怪我爸爸媽媽還有奶奶的眼睛都太好了,遺傳了優秀基因的我小時候曾經竭盡所能的試圖把我的眼睛弄壞,可惜我的眼睛始終都是一點五。藍田你知道麼,我奶奶快70了還跟火眼金睛一樣,如果我也像奶奶一樣的話,那我豈不是到了70歲都戴不成有鏡片的眼鏡?這簡直比機器貓吃不到銅鑼燒還要悲哀,藍田你看我戴上眼鏡是多麼的有文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