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來客棧的掌櫃朱六,肥肥胖胖,每天用他職業性的微笑麵對住客,迎來送往。
周澤普和詩藍跨進客棧大堂。
“客官,裏麵請,我朱六大清早就聽到喜鵲渣渣叫,心想,一定有貴人要來,就在門口等著,果然,您二位來了 !”
詩藍拿出路引對朱六亮了一下:“要一間上房,幹淨敞亮的。”
朱六拿鑰匙開了門。
詩藍進房掃視一眼,滿意地點點頭,順手將一些碎銀打賞給朱六,“附近有沒有牙行,我家相公要一個書童,我要一個侍女。煩請掌櫃幫忙。”
朱六受寵若驚,“老爺夫人,您放心,我給您妥妥地辦好。”
關上房門,周澤普道:“詩藍姑娘,孤男寡女的,這有些不妥吧。當然在山洞那是迫不得已。”
詩藍杏眼圓睜:“想什麼呢,你個呆子。現在錦衣衛和東廠的人到處都是,你不想被請去問訊就老老實實地聽我的。”
周澤普同學原來想裝模作樣地作秀一番,被詩藍一噴,隻好在心裏偷著樂了。
入夜,秋蟲唧唧,燭光搖曳。
周澤普坐在桌前發呆。
“周公子,”詩藍遞過一杯清茶:“我看你服飾和西洋人有些相似。”
周澤普接過茶碗:“我少年時,曾隨家人在海外謀生。後與家人離散,輾轉來到大明。”
詩藍道:“周公子,殺伐決斷,可是軍中之人?”
試探我?明朝武人的地位似乎不怎麼高。
周澤普道:“在下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文韜武略,天下無出其右。”
周同學,又吹牛了。
詩藍抿嘴而笑。
稍後道:“周公子自任自重如此。何不躋身朝堂,“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周澤普道:“你說得都對,前提是我們要先有落腳點,穩定下來 。”
次日上午,朱六就領進一男一女兩個孩子,“老爺,夫人,你看他們如何。”
二人跪在地上:“給老爺、太太請安。”
周澤溥和詩藍問了幾個問題,見二人反應機敏,頗為滿意,
朱六找來寨子裏牙行的中人,兩邊簽字畫押後,付了銀兩。男孩子就成了周澤溥的書童,改名叫周忠,女孩為詩藍的侍女,改名為紅兒。
眼看時間要近中午,周澤溥道,“我想請朱掌櫃一起吃頓飯,以示感謝。不知道有沒有時間?”
朱六到也爽快,“如此,讓老爺破費了。”
幾個小菜和一壇黃酒,周澤普和朱六分賓主而坐。待酒至半酣,朱六話慢慢多了起來。
周澤溥道,“鎮上如此富庶,都做些什麼營生?|
朱六道:“糧行商鋪賭場青樓,城中有的,這裏都有。”
周澤溥心中念頭一閃,笑道,“鎮中財東富商很多嗎?”
朱六舉杯喝了一口,“家境殷實的富戶有幾百家,但頂尖的隻有兩三家。”
“第一家主人稱寧三爺,名瑞和,四十餘歲。早年曾中秀才,後屢試不第灰了心,便接手了家族生意。家中最初有一條二百料的沙船,到寧三爺手裏已經增至五艘。寧三爺為人豪爽卻不失精明,在洞庭湖、長江 、大運河等重要航道沿線的城鎮,明裏暗裏結交了很多朋友。”
周澤普道:“朝廷依靠運河南糧北調,供應京師和邊防,維持漕運近而百年。這寧三爺應該多少與漕幫有勾連。那麼,第二家是?“
朱六道:“ 第二是朱家,當家人朱問臣不愛讀書卻偏偏又附庸風雅,早年家中使銀子給他納捐取得監生出身,算是有了功名,後又使銀子做了一任縣丞。朱問臣幹了一年便辭了官,據他所言,是受不了做官的拘束。此外做官來的銀子,遠遠沒有他的幹賭場,當鋪、糧行賺得多。這千裏做官隻為財,如果發不了大財,朱老爺是絕對不幹的。在他看來,既然是做買賣,總要選擇利大的才好。”
周澤普笑道:“此人有些意思。”
朱六有些醉了,憤憤然道,“另一個是是做皮肉生意的馬家。這馬家早年是水上的綹子,做些無本的買賣,積攢了不少資財。後來劫了一艘花船,將船上的窯姐掠到鎮上,買通官府,開了杏花樓。不過暗地裏,依舊做著黑勾當,其他一些綹子也拿劫來的財物去杏花樓銷贓。”
周澤溥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幹了碗中酒。
結了賬,送醉醺醺的朱六回房休息。
周澤普回到上房,對詩藍耳語幾句後,出了客棧。
沿著青石板大街一路走走停停,查看著街麵的布局。來到杏花樓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一遍,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