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真龍天子啊——如果你是真龍天子,怎麼會對我說這樣的話呢?”傾銘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看你寫的詞也知道,你如果真是什麼真龍天子,就不會整天都寫那些淒淒切切的詞句了。”
“我是不是真龍天子我不知道,母後說我是而已,”朔寒有些自嘲地說,“真該坐這龍椅的人,也許還沒出生就死在她手裏了吧。”
傾銘抱緊了朔寒,將少年孱弱單薄的身體緊緊抱在了自己懷裏。他分明感覺到朔寒肌膚上凝結的冰涼,這少年幾乎每一寸肌膚都是冰涼的。他知道這是因為朔寒身體虛弱氣血不足,所以一年四季身體都是冰涼的。可在他看來這卻是種令人絕望的孤獨的冷,就算是被身體溫熱的自己抱著,也無法真正變得溫暖。
但他仍然用力地將朔寒抱在自己懷裏,任憑他水藻般的漆黑長發纏著自己的臂膀。在這時他也不再把朔寒當做至高無上的君王,隻把他當做一個無助的病弱少年,一個流浪在這殘酷世界裏的孩子。
被傾銘這樣緊抱著,朔寒竟然也感到了心安,那囚禁般的懷抱竟已經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所在。他無法抗拒這樣的溫暖,無法抗拒這港灣般的安全,哪怕這懷抱是對他的囚禁,是禁錮他的囚籠。
也許自己真的瘋了吧。他想。
他閉上眼,一滴淚無聲地從眼角滑落,劃過蒼白的麵頰。
第二天洛驄滿麵喜色地帶著一封書信來了,剛見了傾銘便興高采烈地說:“先生,我就說朝廷不敢不放人的吧?朝廷有答複了,說兩天之後就放了我們的人!”
“真的麼?還是你想的辦法有用,倒省得我們劫獄劫法場了。”傾銘也笑起來,“那邊答複的什麼?說來聽聽。”
洛驄展開手裏的信看了看,說:“他們說兩天之後在珠港碼頭把那十五人交還我們,我們也把那小子放回去,那時還有朝廷要員作證,絕不反悔。至於那個作證的人……”
“那個人怎麼了?”傾銘疑惑道。
“作證的是帝國外交官星涯。”洛驄說。
“怎麼是他?”傾銘有些不悅,“別人來不了麼?”
“原本是兵部尚書來的,但他最近生了病,也就不能來了。”洛驄解釋道,“他應該是朝廷能派來的最高級別的人了,對他們來說,如果派一個像丞相那樣的人來,反倒抬舉了我們,他們可不樂意。”
傾銘突然不說話了,目光向著無物,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洛驄見狀便湊上來問了一句:“怎麼了,先生,莫非您還舍不得放了那小子?”
“這麼有意思的玩物,我當然舍不得。”傾銘眼神不易察覺地一動,語氣卻依然平靜,“不過我也不能不講信用,該放他回去的時候還是要放,等我起事成功再把他留下來就是,那時他也不敢不聽我的。”
“先生,難道您對那小子動了真情?”洛驄一掌重重拍在傾銘肩上,“我雖然不算什麼過來人,但也要提醒您一句,他是您的敵人,敵人之間相愛可是很危險的。”
洛驄力氣很大,這一下拍得傾銘肩膀一陣鈍痛,好在傾銘也不算文弱書生,皮肉痛一陣也就罷了。他挑了挑眉看了洛驄一眼,有些不以為然地說:“你說什麼真情?你既然不算過來人,又怎麼知道我對他有真情?莫非你對我有興趣?”
“先生就別拿我說笑了,我可是有家室的,兒子都娶了媳婦,女兒也快出嫁了。”洛驄有些尷尬地擺了擺手,“而且先生您一表人才,我這副模樣哪配得上啊。”
“開個玩笑而已,你也當真?”傾銘一時竟有些忍俊不禁,“洛驄,你的年紀都跟我父親差不多了。”
他走到窗邊抬手拉開了淺綠色的窗簾,陽光瞬間將整間屋子照亮了,整間書房籠罩在一片淡金色的明媚之中。南方的冬季如此明媚,竟絲毫不像是冬天,反而像是陽春三月了。
窗外仍是車水馬龍的城市,這座南方的港口城市一如既往地繁華著。傾銘望著人來人往的街道,忽然微閉了一下眼睛。
“其實放你走也沒什麼,反正總有一天我們還要再見的,朔寒。”他低聲自語,“葉總有一天,你會回到我身邊。”
兩天之後的珠港碼頭,清晨時分便已站滿了許多荷槍實彈身穿黑衣的帝國軍人,一艘大船緩緩開進了港口,船完全停穩之後,有十五個青年人漸次從舷梯上走了下來,十三個男子,兩個女子。他們已經換過新的衣裳,梳洗了一番,身上的鐐銬也已經卸了,絕對沒有人想得到他們曾經是不見天日的死牢裏毫無希望地等待著死亡的囚徒。而傾銘和洛驄沒多久也帶著一個身形單薄的青衣少年到了碼頭,身後還跟著十幾個穿著普通衣裝的人--那便是他們的手下,原先大都是會黨,雖然穿著普通人的衣服,但衣服底下都藏了家夥,隨時防備著各種可能發生的不測情形。
星涯看著那十五人走下了船,自己走到傾銘和洛驄麵前,優雅卻冷若冰霜地說:“我們已經如約放了你們的人,請你們也信守承諾,將陛下交還與我。”
傾銘點了點頭,朔寒便三步並作兩步向著星涯跑過去,仿佛一個流浪的孩子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庇護者般紮進了星涯懷裏。他緊緊抱著麵前的帝國外交官,頭埋在了對方的胸`前,而星涯也抬手輕撫他漆黑的長發和顫唞的雙肩以示安撫。他們身後的帝國軍官和士兵見到君臣之間這如此曖昧的一幕卻也毫不驚奇,畢竟他們的關係在朝廷也算得上是公開的秘密,沒什麼好詫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