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段(1 / 2)

妝匣,裏麵盡是翠羽明壋,光華璀璨,“如果軍費實在不夠用,就先拿這些去吧。”

朔寒知道這匣子裏的每一件首飾都不下千金,加上這個精致的匣子,價值萬金也許還是少了的,到底是丞相女兒的陪嫁,丞相的闊綽他是知道的。他看了看那些精巧的珠寶玉石,卻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說:“不必了--這是你的嫁妝,也是你家裏人的一片心,你還是留著吧。”

“可眼下不正是用錢的時候麼?那幾個親王平時說得好聽,但真要找他們要銀子的時候他們可未必會給的,”雲曦憂慮地說,“夫君就拿去吧,妾身又不隻這一件嫁妝。”

“這樣好的東西隨便賣給不識貨的人換什麼軍費,豈不是暴殄天物麼?”朔寒依然搖頭拒絕,“如果你真的要送人,也該送個比我更合適的人才是--你還是留著吧,我還沒到要拿後妃的私房錢來打仗的地步。”

他微笑著轉頭示意捧著妝匣的侍女把匣子拿去收起來,然後對雲曦說:“我說了軍費的事我自己能解決,不用擔心,如果這仗注定打不贏,花再多的銀子也沒用,到時候浪費了,我還過意不去呢。”

然而他的微笑卻始終沒能消解雲曦的憂慮,反而讓她的擔憂更深了--她又在他眼中看到了那明明滅滅的不祥的光,雖然是光,卻讓他眼中顯出了更深的黑暗。

與宮中的陰沉壓抑不同,那座地處偏僻角落的小小院落裏卻絲毫不見陰沉。

“你做得很好,洛驄,”石桌邊,傾銘邊說邊用指節輕輕敲擊著桌麵,“從傳回來的消息看,江南已經民怨沸騰了,看來時機差不多了--大概可以收手了吧?”

“我會以霧月黨的名義在江南低價拋售糧食,把米價壓下來,”洛驄坐在他對麵,語氣淡然,“而且我也會承諾一旦共和國建立,就免去江南五年的稅收,這樣一來也不愁江南各省不獨立。”

“不錯,這樣總比一個個省得去打好。”傾銘讚許地點頭,“現在朝廷能控製的地方越來越少了……也不知誌清現在到了哪裏,到時候攻打宮城沒他可不行。”

“先生不必擔心,以我對他的了解,他絕對不會不來的。”洛驄說,“隻是這一路不會太好走,他的隊伍也許會損兵折將也說不定。”

傾銘卻不再說話了,他看著洛驄,漆黑的眼眸中卻沒有任何情感波動,隻是一片平靜,卻如北方冬季漫長的黑夜般深不見底。

“怎麼了,先生?”洛驄有些不明所以地問。

“沒什麼--隻是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傾銘漫不經心地說,“我有時候會突然覺得心裏不太好受,就算現在形勢對我們越來越有利,我也不覺得開心,但我也說不出為什麼。”

“先生大概是顧惜那些流血犧牲的人吧--畢竟仗打了這麼久,犧牲的人也不少,”洛驄歎了口氣,“可他們的血不會白流的,先生,他們絕不會白白犧牲,因為贏的會是我們。”

傾銘沉吟了一陣,說:“也許是吧,不管怎麼說他們也是我的弟兄,我們也算共患難過,但……也不全是因為他們。”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而他也感覺得到,有什麼如潮水般洶湧的東西正在一次次撞向他心裏的堤防。每想起一次,心裏就有一陣難以名狀的痛楚襲來,幾乎令他窒息。是啊,他是勝利者,天平向他這一方傾斜著,他很快就要成為勝利者了,但他為什麼又會覺得心痛呢?勝利者是應該歡欣鼓舞高歌猛進的。

或許,是因為那個金座上的黑衣少年吧。他的勝利,終將以帝國的覆滅為代價,可那個蒼白病弱的少年,卻是帝國的最高統治者,蒼冥至高無上的君王。他取得勝利之時,那個原本是君王的少年,也許就要成為這個腐朽不堪的帝國的殉葬品了--他如何坐得住呢?

“先生,現在可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洛驄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傾銘才又被拉回了現實,“不管是什麼,都留到這仗打贏了再說吧。”

傾銘無言地點頭,眼前卻恍惚浮現了朔寒的身影,黑衣少年的麵容浮現在眼前,仍然帶著深秋冷霧般的憂傷。他定了定神,那虛無飄渺的幻象便又隱去了,但內心的某個角落卻仿佛被一隻惡作劇的手用細小的針輕輕刺了一下,疼痛微弱卻尖銳。

他再也不敢想下去了。

裝潢華麗的雲洲使館裏,一個身穿白袍的青年在圓形的茶桌邊坐下來,身旁帶著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翻譯官。白衣青年和翻譯官的對麵坐著的,是金發碧眼的雲洲公使。

“雲洲真的不願再援助帝國了麼?”星涯麵色凝重地問對麵的公使。

“我們當初幫帝國截留海關稅款,是覺得帝國有能力平息這場動亂,但現在帝國能控製的疆界越來越向東推移,局勢已經對帝國完全不利了,幫助帝國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所以為了雲洲的利益,我們有權這麼做。”

翻譯官將公使的話一字不漏地複述了一遍,星涯聽了卻麵不改色,仍然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你們又怎麼知道那些霧月黨人就一定會保障各國的利益?我知道你們隻是擔心帝國境內的利權得不到保障,那麼你們難道不擔心霧月黨人一上台就把簽過的條約都廢除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