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徹底的無望。
“那就讓他們來吧……”星涯也望向遠方,手輕輕擁住了少年單薄的肩,“既然這一戰逃不過,那就讓他們盡管來好了,反正大不了死在一起,沒什麼好害怕的。”
朔寒無聲地點頭,令人窒息的心痛又攫住了他的心,令他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傾銘,我們終於還是有這刀兵相見的一天啊……你我再見之時,也就是你我生死相搏之時吧?
--我是愛你的,但你卻要用血與火把我和這個帝國一起葬送,你是我愛的人,但我們卻隻有一個能活下來,如果不是這樣,我又何以這麼痛苦呢?
--你是我的敵人,但我終究還是愛你的啊……
“總之你也不用怕,這裏還有我呢。”星涯的聲音溫潤如玉,一如既往令人心安,“我說過我永遠都不會走……我死的那天也不會。”
城頭的大風吹動他們的衣發,獵獵有聲。七月湛藍的天空下城樓沉默地矗立著,風裏隱隱有了火藥的氣息,雖然一切都平靜一如千百年來的每一日,但這樣的平靜之後,必然會有最強烈的風暴到來,將一切都摧毀得片甲不留。
“我要去棲雲宮一趟,天這麼熱,你先回去歇一會吧。”
朔寒轉過頭,靜靜地看著身側白衣的青年外交官,波瀾不驚的目光仿佛黑夜裏無風的湖麵。
對於雲曦來說,她從未想到朔寒會在節慶之外的日子主動到棲雲宮來,這個根本當三宮六院不存在的少年君王通常是連她的存在也想不起來的。
當然她也不知道,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主動踏進她的寢宮了。
“雲曦,我有件事要問你,”朔寒對雲曦說,“現在王城已經朝不保夕了,你真的還願意留下來?”
“一日夫妻百日恩,妾身既然做了皇後,就應當與夫君同生共死,”雲曦看著眼前的丈夫,忽然隱隱察覺到了不祥,“所以無論如何妾身都會留下來的,如果夫君覺得妾身是個累贅……就請賜妾身一死吧。”
“同生共死?跟我這樣的人同生共死是不值得的--你沒必要跟一個不愛你的人一起去死,我也不會讓一個我不愛的人跟我死在一起。”朔寒的聲音平靜得甚至有些冰冷,那不是丈夫對妻子說話應有的口氣,“何況我們什麼時候真的做過夫妻?沒有夫妻之實就不是真正的夫妻,也就沒什麼恩情不恩情的了,你不必那麼做。”
“可妾身的家族已經被誅滅了,您讓妾身回哪裏去呢?”雲曦茫然反問,“倒不如賜給妾身白綾一條,讓妾身自行了斷吧。”
“我今天來不是為了賜死你的,我知道你父親已經被我誅滅了九族,所以我也給你找好了歸宿。”朔寒搖了搖頭,“你說過你也有心上人……那人是叫墨冉對吧?不要驚訝……其實我一直都知道的,我還很感激他呢,要是沒有他,我可就真的太對不起你了。”
“什麼,夫君您……”雲曦目瞪口呆地看著朔寒,不敢想象他竟然早已知道了自己與墨冉的關係,她一直以為他是一無所知的,“您知道?”
“我當然知道……你對他的態度本來就不同尋常,他不過一個小小的侍衛隊長,居然能夠讓身為皇後的你親自幫他包紮傷口,我可是第一次見到你對誰這麼上心啊--這本來應該是大夫做的事情,為了他你居然願意親自去做,你能說你對他不上心麼?”朔寒不急不緩地說,“而且,你腰裏的雙魚玉佩……和他的是一對的吧?我在他身上看到過一模一樣的,應該是你送的,否則他又從哪裏弄來的呢?”
“夫君,我……”雲曦還要說什麼,朔寒卻抬手製止了她,繼續把之前的話說了下去。
“你不用說什麼對不起我,我可以有星涯,你當然也可以有你愛的人,何況我本來也對不起你,嫁給我這樣的人也委屈你了。母後活著的時候我沒辦法做什麼,現在總算是有了機會--我把你指婚給他,嫁妝按照公主的規格置辦,我會給你們平民的裝扮和足夠的錢,你們願意去哪就去哪,最好離開蒼冥,遠走高飛吧。”他說著,忽然微笑起來,“隻是現在國庫有些虧空,也隻能盡力而已了……這我也實在沒辦法。”
“夫君,現在蒼冥國難在即,妾身怎能丟下您與他人逃走呢?”雲曦不解地望著朔寒,也顧不上什麼皇後的儀態,緊緊抓住了他的衣袖,“您……您就讓妾身留下來吧!”
“嗬……你果然是養在金籠子裏的鳥,我打開了籠子你也不願飛走啊。”朔寒無奈地歎了口氣,“可你不走的話隻有死路一條,我和母後不一樣,我不喜歡把無關的人拖下水。再說了,那不是你希望的麼?難道你真的願意為了你從小學的那些勞什子三從四德跟一個不值得的人一起去死?”
“你跟我一樣年紀,現在也還沒到十九吧?我注定難逃一死,但你還可以好好活下去。既然嫁給我不是你的意願,那就去過你真正希望的生活吧--嫁給自己愛的人,然後好好活下去,總之……別跟我一起死,那不值得。”
他話音方落,門外便走進來一個身穿侍衛黑衣的青年男子,那人手臂上還纏著白紗,正是重傷初愈的侍衛隊長墨冉。墨冉走到朔寒跟前跪下,道:“陛下,您傳我來此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