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段(1 / 3)

容納靈魂安眠的懷抱。

——朔寒在傾銘懷中頭一沉,染血的手無力地從傾銘掌中滑落,之後便徹底失去了心跳與呼吸。他蒼白如紙的臉上,寧靜而恍惚的微笑被死亡永遠定格了。

“朔寒……朔寒!”

傾銘抱著少年尚有餘溫的身軀,陡然爆發出了絕望而痛徹心扉的哭喊,他將朔寒還未變冷的身軀不顧一切地緊抱在懷裏,淚水決堤般泉湧而出,落在少年蒼白的臉上,與血汙混在一起。這個他人眼中曆來剛強決斷的青年終於被摯愛之人的死亡擊潰了所有的心防,跪倒在地抱著死去的少年君王痛哭失聲,淒厲的哭喊宛若崩潰。事實上他所有的驕傲與堅強,也都在這一刻徹底崩潰了,曾經堅不可摧的它們這時竟如同沙灘上用沙堆砌的城堡般不堪一擊,朔寒在他懷裏死去時,那些驕傲與堅強,也就分崩離析了,他隱藏其後二十三年的堅硬的鎧甲轉瞬化為了碎片,二十三年來他一直躲在它之後,從未有人能真正看見他的脆弱,然而此刻,無論驕傲也好堅強也罷,都化作了一地碎片,一如他的心。

在朔寒失去呼吸的那一刹,傾銘隻覺得眼前的世界轉瞬褪色成了毫無生氣的黑白。他為之披荊斬棘蹈死不顧的夢想已經實現,卻在這一刻化為了幻滅的泡影——沒有了朔寒,縱然自己是萬民擁戴的大總統又如何?他得到的,隻是一個幻滅之後一片死寂的世界而已。

他們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明智彼此勢不兩立卻還要相愛,明知這是不可觸碰的禁忌卻仍固執地去觸碰。他們都被亂世的洪流裹卷著,身不由己,卻還想伸出手擁抱彼此,最終卻隻是被宿命永遠分隔在生死兩端,再也無法有所挽回。

“朔寒……為什麼……為什麼?”傾銘在死去的少年耳畔輕聲囈語,淚如泉湧,聲音帶著哭腔,“連你也要離開我麼……你明明是愛我的……為什麼……你這是為什麼……”

然而朔寒卻再也不能回答他了,這十八歲的少年不再有呼吸和心跳,也再不會睜開雙眼,隻是靜靜地躺在他懷中如同睡去——然而這一次,卻是永不再醒的長眠。

這在他懷中永遠睡去的少年身上,可曾有一寸肌膚一縷發絲是不熟悉的?每一寸肌膚每一縷發絲傾銘都再熟悉不過,他的麵容,他的眉目,他的唇,他的指尖,他潑墨般的漆黑長發,他身軀上微涼的溫度,乃至那落寞清冷的氣息……而他們身上的氣息也早已滲入了彼此的血脈,無法抹殺,亦無法否認,就如藤蔓的交錯纏繞,絲絲縷縷地纏繞在一起,最終化作了彼此身上無法掙脫更無法斬斷的羈絆,就算是天人永隔一如此時,那羈絆也未曾讓他們解脫,反而越來越深,將他們都引向了萬劫不複的境地,到了最後,留下的也隻是這一地的慘烈,以及永不相見的訣別。對於傾銘來說,他是實現了自己的夢想,是得到了天下,然而在朔寒失去呼吸的瞬間,他便一無所有了。

無論他如何痛哭著呼喚著朔寒的名字,朔寒都不會再醒來,他再也聽不見傾銘的痛哭,也再聽不見傾銘悲哀的呼喚。這個在王座上被禁錮了一生的少年,這位最終成為了衰朽殘敗的蒼冥帝國無辜的陪葬的少年君王,這時也隻有十八歲,對於一個少年來說,那正應該是意氣風發的時候,正應該是擁抱自由與光明,以及世間一切美好的時候,正應當自由而熱烈地去愛去恨,去追逐自己的夢想,而不是被黃金的枷鎖禁錮,被關在黃金的牢籠裏,那再怎麼華麗,都是枷鎖與牢籠。而這十八年來,朔寒何曾擁有過自由?他最後的自由,隻是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這悲苦而短暫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