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最靠近雪山的一間廢屋了,也是他們最後一個轉頭的機會。
他一直在等以橋知難而退。可一路上他卻無時無刻不在感覺到,那個曾經全部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以橋,一個眼神就能牽動的小丫頭,正從他手中慢慢掙脫溜走。
就像他的喜怒已經不再能左右以橋一樣,即使現在連他說出的話也無法動搖她。
以橋沒有說話,紮克跟領路的老頭已經蜷在火堆邊睡著了。屋外偶爾卷起的夜風,撞得門板一陣亂響。許久,小丫頭似乎就坐在火堆邊睡著了。以澍歎氣,將披在自己身上的一張毛氈蓋在了以橋身上,見她睡得很沉就又讓他躺在了自己腿上。
就在他昏昏沉沉也要睡著的時候,躺在他腿上的以橋忽然用一個細不可聞的聲音問道:
“大師兄,你知道害怕的感覺嗎?”
以澍隻是靜靜地聽,自從以橋酒醉那晚,他就連師兄這個稱謂也失去了;兩個人中,他已經成為了被區別的那個。
“我現在每天都很害怕,比大師兄你下山的時候還害怕,比晚上自己一個人還害怕。明明大師兄你就在身邊,可我還是會害怕到發抖。一想到以颭會死掉……我就……”
她話沒說完,一滴眼淚就砸了下來。
顧以澍看見以橋哭了,眼淚從一滴變成一行,悄無聲息卻震得他心疼。
“以橋,師兄要跟你說件事……”
他決定了,而且他也答應過,不會讓以橋傷到自己,跟那個居然會讓他覺得不甘心的師弟。
“夏滄是騙你的,以颭根本不需要什麼赫爾雪山的雪蓮。”
“大師兄,你在說什麼?”
以澍感覺膝上人已經僵住了。
“夏滄這麼說,無非是想支走你,因為以颭不想讓你看到他……”
提到那個字,他還是忌諱了。
“大師兄,你究竟在說什麼?”
以橋覺得她聽到的都不真實,想要起身,可恍惚中自己卻被人從身後抱住了。
顧以澍將她攔在了懷裏,一動不動,似乎等時間過了好久,才衝懷裏的小丫頭輕聲道:
“師兄陪你回濯洲。”
“以颭說過,他不想讓別人看見他那副模樣,所以秋白會把他的骨灰送回濯洲。”
“若是你不想回去,師兄可以陪你去找芫姨,或者去段芊那。”
“總之,你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情,師兄都陪你。”
“師兄會一直陪著你。”
以澍邊說邊把手臂收得更緊,好像害怕懷裏的以橋會忽然掙脫他,就此消失一樣。
他想,就讓以橋痛快的哭一回吧。哭過了,哪怕再痛,也總有走出來的那天。
隻是原以為會爆發的以橋卻不發一聲,就僵僵地任由以澍抱著,像沒有了生氣的玩偶一般。
很久很久,以澍忽然感覺胸口被以橋猛地一推,這一推似乎用盡了她全身的力量。
從以澍懷裏跌落的以橋,沒有轉過頭,隻是背著身子說道:
“大師兄,很晚了,睡吧。”
說完就如同與世隔絕一般,將自己蒙在了毛氈中,蜷縮在火堆邊,再沒有任何動靜。
***
再醒過來的顧以澍,居然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了,更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隻不過他聞著屋子裏還有迷香的餘味,隨行的馬少了一匹而行李也少了一些。
但最重要的是,以橋不見了。
剛剛還算晴朗的天氣,忽然吹起了一陣又一陣凜冽的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