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有些可疑,這讓羅蘭有些不悅:他穿著黑色的馬褲呢長褲,繃在腿上就像雜技演員的緊身衣,白色的襯衣敞開著,露出他無毛的胸部。他的頭髮亂蓬蓬的。

羅蘭無語地瞪著他。

“進來,進來!別站在走廊裡!你的母親想跟你說話。”他的嘴角微笑著,但臉上的其他線條都顯出嘲諷的表情。而他的目光,冷得能讓人打顫。

事實上,他的母親並沒想在此刻見到他。她坐在起居室的窗戶旁,從那裡她能看到樓下院子裡熾熱的白色石塊。她穿著一條寬鬆的長裙,是件隻能在家裡穿的睡衣似的長裙,裙子總從一隻肩膀上滑下來,露出她雪白的肌膚。她隻看了男孩一眼,仿佛不敢正視他似的,她微微的苦笑很快便隱去,就像秋陽掠過一池死水。在交談時,她隻看著自己的雙手,而不是她的兒子。

他很少見到她,搖籃曲的調子(闃茨,棲茨,■茨)也在他的記憶中褪了色。但是他愛著這個“陌生人”。他感到內心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對他父親最親近的謀士——馬藤——他開始有種憎恨。

“你好嗎,羅?”她柔聲問兒子。馬藤站在她身邊,一隻手放在她白色的肩膀和頭頸之間,對著母子倆微笑。他褐色的眼睛在微笑時變得深不見底。

“好。”他回答。

“你的學習順利嗎?範內滿意嗎?柯特呢?”講到第二個名字時,她的嘴脣抽[dòng]了一下,仿佛嘗到了苦澀的東西。

“我在努力。”他說。他們倆都清楚他不像庫斯伯特那樣聰明得驚人,甚至沒有傑米反應快。他是個埋頭苦幹型的學生,如同一個拿著大棒的武士般有些愚鈍。甚至阿蘭都比他學得好。

“大衛好嗎?”她知道他很愛那隻獵鷹。

羅蘭抬頭看著馬藤,他仍掛著父親般的笑容聽著母子倆談話。“它的黃金時期已經過去了。”

他母親差一點就開始顫唞了;那一刻馬藤的臉陰沉下來,他放在她肩上的手抓緊了。她轉過臉看著窗外白晃晃的陽光,一切看上去都和往常沒什麼兩樣。

這是一個謎語(注:原文用的是charade,指用詩、畫、動作等湊成一個字的一種字謎。),他想,一場遊戲。誰和誰玩這場遊戲呢?

“你前額劃破了。”馬藤又恢復了微笑,一個指頭指著柯特最近留下的疤痕。

(謝謝你,今天我受益匪淺。)

“你會像你父親一樣嗎?成為一個戰士,或者你就隻是反應慢?”

這次,她的確發抖了。

“兩者都是。”男孩說。他牢牢地瞪著馬藤,痛苦地微笑著。即使在這裡,他都覺得非常熱。

馬藤突然收起了微笑。“你能到屋頂上去了,孩子。我知道你在那裡還有事要做呢。”

“我的母親還沒有準許我離開,你這個侍從。”

馬藤的臉扭曲起來,仿佛羅蘭剛用皮鞭抽了他。男孩聽到母親悲哀、恐懼的喘熄。她叫了他的名字。

但羅蘭臉上痛苦的笑容沒有變,他往前跨了一步。“你能為我做個效忠的姿勢嗎,侍從?憑你服侍的主人,我父親的名義?”

馬藤瞪著他,簡直無法相信他說的話。

“出去。”馬藤克製地說,“出去,用你的手去。”

帶著他猙獰的笑容,男孩走了出去。

他關上門,朝著原路走回去,他聽到母親的嚎叫。那是人臨死前哀號的聲音。接著,難以置信的,他聽到他父親的僕人擊打她的聲音,警告她閉上鳥嘴。

閉上鳥嘴!

他聽到馬藤的笑聲。

羅蘭徑直走向練習場,臉上始終掛著他痛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