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黃的落葉,雖然空氣裏隱隱飄著柴火米香,然而每一處角落都給人以空曠而蕭疏的觸♪感。

光禿禿的棗樹下,庚明一手托著茶具托盤,一手拉著藤椅的椅背,似剛要坐下,神情呆滯。

商慈闖進院子後,看到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庚明乍看到商慈,竟沒露出什麼意外的情緒,而是眉頭微皺,有些茫然和不解。

商慈一步步走到他麵前,深呼一口氣,雖然一直在默念要冷靜,但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睛:“小師兄,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麼,師兄現在還在到處托人打探你的消息,你留下一封信就頭也不回地走了,你有考慮過師父和我們的感受嗎……”

“小師妹?”聽到她的連珠炮似的詰問,庚明才恍然驚醒,臉上漸漸浮現出愕然和愧色。

商慈被他這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的遲鈍反應,噎了下,柳眉一豎:“你……”

庚明微微垂眸,將手裏的托盤放到桌上,示意她身邊的空椅:“……先坐罷。”

商慈也知現在如何責難都無濟於事,她要想辦法心平氣和地先把小師兄勸回家再說。

她坐下來,認真地盯著他道:“其他的我也不多說了,就問你一句話,跟不跟我回家。”

庚明無神地望著桌麵,嘴角泄出苦笑:“我想我信裏寫得也很清楚了,我有必須要做的事,等到事情辦完,我自然會再去找你們。”

他頓了頓,又問:“師父的身體還好嗎?”

商慈又心痛又生氣:“等到你辦完再回,你可知師父他已經……”

庚明的身子明顯一顫,急急地問:“師父他怎麼了?”

“……他老人家已仙逝了。”

庚明的臉色霎時變得灰白,過了半響,啞著嗓子問:“……什麼時候的事?”

“小半年了。”

庚明沒有痛哭,沒有落淚,靜默了許久,而是拿起石桌上的瓷壺,給她和自己斟了杯茶。

這是商慈第一次和庚明如此安靜地坐在一塊,他倆不是鬥嘴,就是一方壓根把另一方當做耳旁風,等到對方暴跳如雷了再反擊。

時隔半年再見,商慈總覺得庚明的言談舉止,變得和她印象中的小師兄不太一樣,褪去了天才的孤傲,沒有了銳利棱角,多了幾分溫吞沉斂,好似卸掉了所有堅硬的外殼,隻剩下柔軟脆弱到不堪一擊的內裏。

淺綠的茶水從壺嘴裏湧出來,壺嘴和茶杯明顯差了一寸之距,清瘦纖白的手指瞬間被燙紅了一片。

商慈訝異地抬頭看他,以為他是忽聞師父仙逝而心神遊離,可瞧見他淡漠的表情似乎習以為常,抖落手背上的水珠,繼續倒茶。

結合方才他看見自己的遲鈍反應,和時不時會露出茫然黯淡的眼神,商慈這才意識到一個讓她驚懼的事實。

商慈哆嗦著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師兄,你的眼睛……”

庚明雙眼微眯,有些嫌棄:“不用在我眼前晃,是,我看不見,但我聽得見,你的袖口在響。”

他此刻的語氣終於能找回一點以前的傲然和逞強意味,商慈心頭一下子湧上酸澀,強忍著不讓淚水奪眶而出。

她想過師兄那麼久沒有打探到小師兄的消息,他可能是處於某個大人物的庇護之下,過得很好,還有可能是身處在遠離世囂的地方,躲躲藏藏,而過得不那麼好。

但她從來沒想過,再次相逢,小師兄竟會是雙眼已盲的境遇。

怎麼會好好的突然害了眼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