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那本消失已久、小師兄跟她說已經燒掉了的魯班書,那本書有禁忌,習得者須鰥寡孤獨殘任沾一樣,無一例外。

“小師兄,你是不是……”

話未問完,隻見庚明聽到了什麼動靜,麵上浮現出溫暖的笑容,對著她身後喊了一聲:“哥……”

商慈轉頭一看,麵前的男子長身欣然,玄衣束發,眉眼如墨,眉梢和唇角都透著凜然鋒銳的氣質。

二人對視,彼此都怔住了。

*

兩年的時間,對於正處於蛻變期的少年來說,變化是翻天覆地的。

激長的身高,硬朗的氣度,清晰印刻的五官,再也不是那個會追在她後麵喊婉姐姐的小跟班了。

“商慈,如果不是我弟弟告訴我,我還真的一直以為你就是薑家大小姐,嗬,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換魂這般離奇的事,隻能說,你的演技很不錯。”

流光同她並肩走在小巷子裏,嘴角帶著諷刺的弧度。

“那你呢?你為什麼會搖身一變成了庚明的哥哥?”商慈不甘示弱地望向他,一字一頓道,“我真的很後悔當初收留你。”

沒有注意到他變得幽深的眸色,商慈的腳下微頓,她當初會收留他不也是因為他的眉眼有幾分像小師兄嗎?命運這東西有時真的說不清。

“跟不跟你回去,這是他自己的意願,請你尊重他的選擇。”流光挑了挑眉。

商慈咬咬牙側過身,伸手攔住他:“我問你,你為什麼會找上庚明?他一直說必須要做的事,究竟是什麼?”

“告訴你也無妨。”流光垂下眼睫,墨色不帶感情的眸子直望進她眼裏,開口道,“十四年前,江南翟、章、沈、何四大家族因文字獄而被抄家滅族一案,你可曾聽說?”

商慈點點頭,那時候她不過六七歲,但是因為這事太過出名,所以仍留有印象。十四年前,新皇剛登基不久,那時江南多文人墨客,以四大家族為首。皇帝急於穩固政權,聽信讒言,從四大家族聯出的詩集裏捕風捉影,給四大家族扣下大不敬和謀逆的帽子,男丁皆斬,女眷為奴,抄得的家產充入國庫。據說那年的國庫充盈到是往年稅收的三倍,然此事一出,江南文人的地位到現在還沒緩過來。

那是當今皇帝當政二十年以來,犯下的為數不多的令人詬病的錯誤之一。雖然現在人們仍不敢妄議當年是非,但隔代修史時,這樁事一定會被寫在本朝的黑曆史裏的。

“我也不叫流光,我有姓名,是我娘給我起的,叫翟泱。”

說到這,商慈就猜測到了什麼,他似陷入久遠的回憶裏,一邊緩緩繼續向前走,一邊逐句道來,“抄家那天,我娘親趁亂將我送出了府,弟弟則被奶娘帶回了老家,我娘把我帶到安全的地方對我下了蠱,所以在那之前所有的一切事,我都記不得了,一旦想回憶起以前的事,腦袋總是炸裂似地痛……”

商慈想起那回在客棧,他頭痛發作,她還替他按過額頭,他娘親這麼做,想必也是為了保護他,這些記憶對於一個五歲的孩子來說實在太過沉痛了。

“我失去了有關身世的記憶,但是娘從小教我的重喪日、十二藥精等等術要,我還存留著些許印象。我這十年來一直靠流浪乞討生活,直到遇見了你,隻覺告訴我跟著你,能解開困擾我已久的身世。當年,我娘隻給我留下了一件繡有特殊花紋的荷包,在景華山莊,我從藍蝶隨身掛著的荷包上看見了類似的花紋,所以那天我是故意留下,讓你和你師兄先行離開客棧,我便跟苗疆那群人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