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段(2 / 3)

孟和平!

孟和平在那架飛機上。

他昨天晚上來向自己道別,曾經告訴過自己,他是搭那趟航班。

她搖搖欲墜,幾乎無法站立。

她以為一切已經重新開始。

過去的一切早就已經結束了,她以為不過是重新開始,隨著疲憊的空乏,隨著深沉的痛苦。硬生生的將曾經最重要的那部分從她生命裏剔除掉了,全都剔除掉了。一幹二淨,不剩分毫。她曾經失去過那樣多,那樣重要的一切,以為終其一生都不能再找回。她下定決心割舍掉的一切,隻要自己真的可以忘記,隻是做全然陌生的路人。把曾有過的全部的幸福都一一揀點,把全部的笑與淚都努力忘卻。隻要,做一對全然陌生的路人。

站在這個世界的彼端,遙望對方在另一側的大洋彼岸,隻要知道,就好了。

可是命運偏偏要這樣殘忍,連最後的一分企望都不留給她。

在這個世上,連他最後的存在都不肯留給她。

他就這樣離開,永遠離開。

她不能接受,沒有辦法,她可以失去一切,她也已經失去一切,可是為什麼還要這樣殘忍,這樣殘忍的對待她,把最後他的存在都奪走。

她沒有哭泣,整個人就像是在噩夢裏,隻是掙不開,隻是拚命的想,這不是,不是這樣的。

他怎麼能就這樣離開她。

她幾乎不能呼吸,因為每一次吸氣,就會疼痛得無法自抑,因為巨痛,反倒令她麻木不仁,隻在想,這是做夢,隻要是做夢,終有一刻能醒來,能醒來知道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呆了很久才伸手攔了部的士,隨口說了地址後伏在車窗上看街景,那樣多的車,滾滾如流,挾雜著她坐的小小車子,熙攘向前。而她像是夢遊一樣,又想是被魘住了,怎麼掙紮都不能醒來,周圍的一切都是恍惚的,而她的人也是恍惚的。

“小姐,到了。”

她如夢初醒,手忙腳亂的看計價器給錢,攥著一大把零錢下車來,的士絕塵而去,她這才發覺自己站在大片的舊式小區前,一幢幢火柴盒樣的房子,窗口密集如同蜂巢。

怎麼會到這裏來?

手機在響,她掏出來看。

阮正東來電是否接聽?

屏幕上不停震動著這行字,一遍遍的問,阮正東來電是否接聽?

她隨手將手機關了,不知不覺往後走去。向左拐,再向西轉彎,看到熟悉陳舊的門洞,貼滿了花花綠綠的小廣告:“專業疏通”“綠源純淨水”“宜衛清潔”……殘破的紙片粘在牆麵上,還有粗黑噴漆字跡一路觸目驚心狂草疾書:“13XXXXXXXX辦文憑”

牆角有個小小的黑色方框,裏麵是“快速開鎖”,底下漆噴的電話號碼已經褪了顏色,零落模糊的阿拉伯數字,根本已經辯不出哪是“0”哪是“6”哪是“9”。但她記得自己那會剛找到工作,公司在城西,得搭兩個小時公汽才能回來。每天累得東倒西歪,人在車上都能盹著,有次她的包在車上被小偷割了,錢包和鑰匙都不翼而飛,偏偏孟和平也加班,她一個人坐在樓道上吹了半宿冷風。凍得牙齒直打戰,幾次下狠心想打這電話叫人來將鎖給撬了,但最後還是強忍下來,硬是等到孟和平下班,人都幾乎被凍僵了,被他好一頓罵。

後來進門之後,她抱著熱水袋,他抱著她,半響她才緩過勁來。後來就發燒,高燒不退,他急得請假在醫院照顧她,那一次病了很久很久,她身體向來都很好,從來沒有那樣病過,整個人像是一下子虛弱下來。每天進出醫院,打吊針,一袋一袋的藥水,手背上的血管已經不太好找到合適的針位,護士拍打著她的手背,悶生生的一種疼,可是有他在,他會用手輕輕遮住她的眼睛,不讓她看見針頭刺入皮肉的那一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