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含淚笑著,說:“越來越沒出息了,看部電影也會哭。”
他還是很輕鬆:“早知道就看喜劇了,《河東獅吼》就挺好的。”
佳期說:“那片子太老了,都是好幾年前的了,我要看《滿城盡帶黃金甲》,這片子聖誕節前上映的時候錯過了檔期,我都沒看到。”
他說:“那片子不是喜劇啊。”
她說:“花了三億拍出來還不是喜劇啊?那中國大片真的沒救了。”
引得他笑。
他笑起來很好看,眉眼全都舒展開來。容顏清減,但依舊風流倜儻。
晚上佳期自己開車送他回醫院。
已經快要下高架了,他忽然說:“我們在外麵吃晚飯吧,醫院的菜實在太難吃了。”
她說:“可是我們答應俞院長,要按時返院的啊。”
“隻是遲幾個小時嘛,讓我再吃頓好的吧,今天是新年第一天,你總不能讓我餓著呆在醫院裏吧。”
她拗不過他,隻得問:“那我們去哪兒吃飯?”
他想了一想,說:“金茂俱樂部。”
那麼遠,還在浦東,得過江。
而且又貴得要命,上次和周靜安出差來上海,結果慷慨的客戶請她們在金茂俱樂部吃過一次飯。光是上到餐廳位於的第86樓就換乘了三部電梯,走過迷宮似的通道,幸得有專門的服務生領路。
事後,周靜安說:“下回誰要是再請我在那裏吃飯,我立馬要求折現金給我得了。”
佳期陪著阮正東上樓,他現在走路很慢,可是她不敢攙他,隻好裝作挽著他的手,慢慢的陪著他走。
可是氣氛很好,餐廳裏弧形通透的落地觀景玻璃,視野開闊。傍晚時分,窗外整個上海幾乎盡收眼底,高樓林立的萬丈紅塵,而遠處暮色沉沉,天地遼闊。
身在這樣高處的瓊樓玉宇,隻是俯瞰眾生。
招牌菜水晶蝦仁吃口一流,海鮮湯極鮮,水果拚盤更是食色動人,在盤底幹冰的縷縷白煙下,每片水果都晶瑩剔透似藝術品。
阮正東似乎胃口不錯,吃得很香,他有很多天沒有這樣吃過東西了。他對佳期說:“這裏以前是會員製,十分安靜,現在客人好似多了些。雖然這裏的菜式一直尋常,可是風景好。”
佳期說:“買櫝還珠。”
他微笑:“誰叫我偏偏不喜歡那顆珠子,而是喜歡那隻盒子呢。”
佳期沒有說話,他忽然說:“我還有一件禮物想要送給你。”
她說:“你給我的已經太多了,我不想要什麼了。”
他微笑向她伸出手:“跟我來。”
有人在餐廳外等侯他們,阮正東向她介紹,原來是酒店的公關部經理王先生。
那位王先生引著他們搭乘員工電梯上樓,然後穿過嘈雜低矮的機房,阮正東相當吃力的慢慢走著,可是他盡量走得很穩,隻是沉重的呼吸。佳期心裏難受,卻隻能放慢腳步,根本不敢伸手攙扶他。
他們走得很慢,短短的路程,卻走了很久才走到。
隱隱約約已經猜到一點,可是當那條熟悉的孔形通道出現在眼前,她仍舊幾乎不能置信。
那通道並不長,圓形的甬道,通向黑絲絨般的夜幕,盡頭隻是天,而他含笑,向她伸手。
她將手將到他手中,一步步往前走。
他們走得極慢,他攥著她的手,大半個身子已經不得不倚靠著她,她就這樣握著他的手,一步步往前走。
一直走到圓形的孔窗前,風吹拂著她滾燙的臉頰,而視野豁然開朗,他們立在金茂之巔,立在瓊樓玉宇之巔,立在這城市之巔。幾乎如同立在這繁華世界之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