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實話實說。今天下令處決的這個人,原是望州統製徐治平的嫡親侄子。徐統製為這事幾乎要跟六少翻臉,逼得六少當著九省十一位部將的麵下令,這次抓獲的人全部殺無赦。”
靜琬不由激靈靈打了個寒噤。餘師長說:“六少既然當眾說出這樣的話來,那定然是沒有半分轉圜的餘地了,我勸尹小姐還是回乾平去吧。”
靜琬聽說今天處決的竟是一省統製的侄子,已經知道希望渺茫。又聽說六少當著部將的麵下過這樣的決斷,哪怕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隻怕他也不能收回成命,不然,將置威信於何在?他本來就是年輕統帥,底下人雖然不少是慕容家的舊部,但難保有人心裏其實不服,他為著壓製部將,斷不得有半分行差踏錯。此事他既然已經辦到這個份上,亦是騎虎難下,隻怕就算是六少他自己的親眷,亦會“揮淚斬馬謖”。
她思前想後,但事已至此,總得放手一搏。於是對餘師長道:“我還是想見一見慕容小姐,不知師長方不方便安排。”那餘師長曆年得了許家不少好處,此次事發,早就想搭救許建彰,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罷了。聽她說要見慕容小姐,自己既然能幫上忙,當下就痛快的答應了。說:“機會倒是現成的,三小姐過三十歲,為了給她做生日,陶家這一連九日大宴賓客,來來往往的客人極多,我就帶你去,也不會有人留意到。”
靜琬道謝不迭,那餘師長說:“尹小姐一介女流,尚且能千裏相救,我是建彰的朋友,難道不該出綿薄之力嗎?”靜琬見他雖是個粗人,但心性耿直,又肯在危難中出力相救,心下暗暗感激。
那陶端仁本在承軍中擔當要職,家裏極大的花園與新建的品紅磚樓,因樓修得極醒目,遠遠就可以瞧見。靜琬見陶府門外半條街上,皆是停著車馬,那一種門庭若市,氣派非凡。餘師長叫了餘太太作陪,夫婦兩個引了靜琬進了陶府。男客都是在外麵招待,餘太太便陪了靜琬進了一重院落,原來後麵還有極大的花廳,廳前花團錦簇,擺著芍藥、牡丹等應時的花卉,都開了有銀盤大的花盞,綠油油的葉子襯著,姹紫嫣紅。
花廳裏全是女客,都是些非富即貴的少奶奶、小姐們,穿得各色衣裳比那廳前的花還要爭奇鬥豔,那花廳前本有一個小戲台,台上正咿咿呀呀唱著,台下些太太小姐們,看的看戲,說的說話,談笑聲鶯鶯嚦嚦,夾在那戲台上的絲竹聲裏,嘈嘈切切。靜琬眼見繁華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她雖是富貴場上經曆過來的,亦覺得奢華難言。餘太太見她看戲台上,便向她一笑,問:“尹小姐也愛聽戲嗎?今兒是名角紀玉眉的壓軸《春睡》與《幸恩》,紀老板的戲那可是天下一絕,等閑不出堂會。”靜琬胡亂應承了兩句,餘太太帶她穿過花廳,又進了一重院落,那院子裏種著細細的幾株梧桐,漫漫一條石子小徑從樹下穿過。她帶著靜琬順著那小路繞過假山石子,前麵的絲竹談笑聲都隱約淡下去,這才聽見後麵小樓裏嘩啦嘩啦的聲音。
餘太太未進屋子就笑著嚷:“壽星在哪裏,拜壽的人來了呢。”屋子裏打牌的人都回過頭來看她,原來下首坐的那人,一身的華麗錦衣,綰著如意髻,是位極美的舊式女子,正是慕容三小姐,她叫了一聲餘太太一聲“表嫂”,笑著說:“表嫂帶來的這位妹妹是誰,真是俊俏的人。”靜琬這才落落大方,叫了聲:“三小姐。” 自我介紹說:“我姓尹,三小姐叫我靜琬就是了。”遞上一隻小匣,說:“三小姐生日,臨時預備的一點薄禮,不成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