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路燈,車窗玻璃上映出影子,慕容灃心緒煩亂,眼睛瞧著那倒影,心裏一會兒想到這裏,一會兒想到那裏。承州取消了宵禁,可是這樣三更半夜,路上什麼行人都沒有,唯有他們的汽車呼嘯而過。不一會兒功夫就已經到了治安公所,陸次雲早就也趕了過來,慕容灃一見他就問:“人呢?”
陸次雲道:“在這邊辦公室裏。”引著慕容灃走過短短一個過道,推開了門。慕容灃眼見一個女子麵向裏垂首而坐,穿著一件鬆香色棉旗袍,削瘦的雙肩孱弱得似不堪一擊,他的心驟然一緊,脫口叫了聲:“靜琬。”
那女子聞聲回過頭來,卻是全然陌生的一張臉,他一顆心直直的落下去,隻是失望到了頂點,窗外北風嗚咽,那寒意一直滲到心底最深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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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二十九、怎得青鸞翼,飛歸教見憔悴
本來客人散時,已經是三點鍾光景,冬天夜長,到七點鍾時天還是灰濛濛的。程謹之雖然受的是西式教育,可是天底下沒有新娘子睡懶覺的道理,何況慕容灃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她和衣睡了兩三個鍾頭,就起床了。侍候她的一位小大姐木蓮還是她從壅南帶來的,見她起來,忙替她放好洗臉水,預備好牙膏。她洗漱之後,照例要花兩個鍾頭梳頭化妝,因為今天是過門頭一天,特意穿了一件霞影色織錦旗袍,梳了中式的發髻,發髻之中橫綰一枝如意釵。她的更衣室裏,四麵都鑲滿了鏡子,方在那兩麵鏡子之間,看前影後影,忽然聽到外麵說:“六少回來了。”
木蓮手裏還拿著一麵小鏡子,替她照著後麵的發型,她仔細的端詳了一番,確實上上下下,一絲不苟處處妥貼了,方才走出去。慕容灃已經換過了衣裳,本來昨天穿的是大禮服,後來換的長衫也極華麗,今天穿了戎裝,別有一種英挺的俊朗。她見他神色倦怠,有一種說不出的憔悴之色,不由問:“出了什麼事嗎?”
慕容灃勉強笑了笑,道:“沒什麼事,就是昨天酒喝多了,直鬧到快六點鍾,我想還是不要進來吵醒你了,所以才在外麵打了個盹。”程謹之微笑不語,慕容灃就說:“怎麼這麼早就起來呢,其實還可以睡一會兒。”程謹之說:“再過一會兒客人就要來了。”慕容灃雖然和她講著話,但總有點心神不屬的樣子。恰好這個時候門外影一晃,緊接著似是舒東緒在外頭咳嗽了一聲。因為他不方便進來,程謹之知道定然是有事,果然慕容灃對她說了一句:“我在樓下等你吃早飯。”匆匆忙忙就走出去了。
程謹之心裏疑惑,過了一會兒,很多的客人都到了,雖然有四太太幫著招呼,但她是正經的女主人,自然得要出麵。程允之看她周旋在賓客間,眾人如同眾星拱月一般,而謹之言笑晏晏,儀態穩重。他心裏著實得意這門親事,不由麵露微笑。謹之應酬了旁人片刻,走過來叫了“大哥。”又問:“四哥呢?”
程允之道:“他臨時有點事情,過一會兒就來。”
程信之一早就去看靜琬了,甫一進門就聽老媽子講:“昨天夜裏林小姐好像不舒服,我看她像是折騰了半宿都沒有睡。”程信之聞言,心中不由一緊,走至臥室門前猶豫了一下,卻聽見靜琬低低呻[yín]了一聲,雖然聲音極低,但聽上去極是痛苦。他心中擔心,隔著簾子叫了聲:“林小姐。”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她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