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段(2 / 3)

她淡然答:“我到美國之後總是過敏,聽了醫生的建議,家裏早就不養任何花了。”他嗯了一聲,隻聽嗚咽一聲長長的汽笛,在江麵上傳出老遠,隱約的白色水霧裏,已經可以見著灰色的岸影綽綽。嘩嘩的江水從船底流過,翻起滔滔的浪花與急漩的水渦。急湍的江流在風雨中如奔騰的怒馬,一去不回。風卷著大雨,刷刷的打在車窗玻璃上,無數的水痕降下去,又有更多的水痕淌下來。

車身微微一震,他的身子也突然輕輕一震,像是從夢中醒來。

這十年來,這樣的夢無時無刻都在做著,可是等不及到天明,就會殘忍的醒來。

船上的管事走過來,依舊是滿臉堆笑:“可算是靠了岸,剛才在江心裏,船差點打轉兒,真叫人捏了一把汗。”

鐵質的船板軋軋的降下去,碼頭上已經有黃包車夫在張望,指揮輪渡車輛的交通警察穿著雨衣,看到輪渡靠岸,連忙拾階而下。那高高的無數級台階,仿佛一直通到天上去。她說:“我自己上去。”

永江這樣深,這樣急的湍流,隔開了江北江南,隔開了他的人生。

是再也回不去了。

他沒有下車,連輪渡什麼時候掉頭都不知道,去時那樣短暫,每分每秒都那樣短暫,而返回,仿佛此生再也抵達不了。

船一分一分的靠近了,他靜靜的望著碼頭上,實槍荷彈的大隊衛戍,全是何敘安帶來的人,輪渡一靠岸,連船板都還沒放下來,何敘安帶著近戍的侍從就跳上船來,見他坐在那裏,因車窗沒有搖上來,身上已經半濕,隻叫了一聲:“總司令。”他充耳未聞一樣,太陽穴裏像是有極尖極細的一根針,在那裏緩緩刺著,總不肯放過,一針一針,狠狠的椎進去。大雨如注,隻見那些衛戍的崗哨紋絲不動,站得如釘子一樣,他終於跨下車來,衛戍長官一聲口令,所有的崗哨立正上槍行禮,那聲音轟然如雷,何敘安忙親自撐過傘,他舉手就推開了,大雨澆在身上,徹骨的寒意從頭冰涼。

慕容灃已經有二十餘年沒有生過病,此番受寒之後發起高燒,數日之後轉成了肺炎,急得侍從室主任與全體幕僚憂心如焚。何敘安轉為文職官員已久,但日常的事務,有許多都是他在安排,所以每日必然要過來數次。病榻之前隻能揀要緊的大事報告幾句,慕容灃雖然發著高燒,脾氣突然的好轉,不論他們建議什麼,他都肯點頭答應。原本慕僚們力主的財政改製,他總不肯點頭,這天稍稍一提,他就同意讓他們去擬方案,倒令得何敘安更加的不安。過了幾日,看著慕容灃的病有了起色,幕僚們散後,何敘安獨個留下來,慕容灃雖然依舊在打點滴,但人像是有了點精神。何敘安跟隨他時日良久,說話極是直截了當,今天猶豫了半晌,方才問:“總司令是有事情交待敘安?”

慕容灃脫口答:“沒有什麼事,你別想多了。”

他們相與多年,何敘安對他知之甚深,這樣一句話一說,坐實了他心中的猜測,他雖然早就隱約猜到幾分,但仍脫口道:“總司令,現在不是跟程家翻臉的時機。”

慕容灃不耐煩的道:“不會有人知道,有哪一回讓人抓到過把柄?”.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何敘安道:“程信之不一樣,如果程信之一死,程允之豈肯善罷幹休?就是夫人那裏,隻怕也會不依不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