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段(1 / 3)

已經去得遠了。

一路上他都隻是開車,靜琬從後麵隻能看到他烏黑的發線,他曾經開車載著她的那個星光璀璨的夜晚,恍若已經隔世。隔著的不僅僅是十年,而是那些人,那些痛,那些傷,那些慟……冷了心,平了恨,終於是忘了,忘得可以淡淡的從容麵對。車子在緩緩減速,碼頭已經到了,風雨漸大,碼頭上空無一人,隻聞嘩嘩的雨聲,粗白麵筋似的雨抽打在地上,他將車駛上輪渡,整個渡船上隻有他們這一部汽車,等了好久也不見開船,又過了半個多鍾頭,方才有個穿著雨衣,管事模樣的人過來敲了敲車窗。

他將車窗搖下來,疏疏的冷雨落在他的手臂上,寒冷的江風湧入車內,靜琬不由打了個寒戰,那人說:“風雨太大,我們停航了。”

他並沒有答話,隨手將錢包取出來,就將百元的鈔票抽了一遝出來,放在那人手上。那人半晌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囁嚅道:“風勢這樣大,隻怕會有翻船的危險。”慕容灃又往那錢上加了厚厚一遝,那人見竟然足足有數千元之巨,心下又惶恐又驚喜,拿著那錢去輪艙中與人商量了幾句。片刻之後回來,已經是笑容滿麵,說:“我們馬上就開船。”

小火輪拉響了長長一聲汽笛,緩緩離岸。江邊繁華的城廓越去越遠,四麵皆是嘩嘩的雨聲,江流湍急,船行得極慢,駛到江心時分,雨已經越下越大,十餘步開外已經什麼都瞧不見,隻見無數的雨繩從天上而降,四周都是白茫茫的水,連近在咫尺的江麵都看不清楚。他突然回過頭來,她猝不防及,正正對上他的眼睛。四目相交,她再也避不開他的目光。他突然就那樣從座椅間伸出手去,抓住了她的肩。她不由自主的被他緊緊的攥向前來,不等她反抗,他已經吻上她的唇。那些遙遠而芬芳的記憶,如同潔白的香花,一朵朵綻開在往事裏。她身上依稀還有茉莉的幽香。她用盡的全身的力氣去掙開,他生了一種絕望的蠻力,隻是不放手。她柔軟的身軀抵在座椅的間隙裏,他的手也卡住了不能動彈,她越掙紮他越絕望。那些往昔的光華流轉,一幕幕從眼前閃過,他忘了這麼多年,他隔了這麼多年,幾乎以為終其一生,再沒有勇氣來麵對她,可是她偏偏要回來。

他如何能再次放手?

那些溫軟的過往,那些曾有的繾綣,她是生在心間的傷,一旦碰觸,便是無可救藥的潰瘍。她的玻璃翠耳環貼在他的頸間,一點微微的涼意,這點涼意一直沁到心底深處去,然後從那裏翻出絕望。他再不能夠承荷這樣的痛楚。

她終於安靜下來,她的手無力的攀在他的肘上,無論他怎樣深切的纏綿,她的唇冰冷無絲毫暖意。他終於放開她。

他隻覺得天地之間,隻剩了這白茫茫的水汽一樣。天上潑傾著大雨,江麵上騰起的霧氣,四麵都隻是蒼茫一片。她的身軀在微微發抖,眼裏隻剩了茫然的冷漠,他慢慢的鬆開手,一分一分的鬆開,唇上還似乎留著她氣息的餘香,她離他這樣近,觸手可及。耳中轟隆隆,全是雨聲。

他緩緩的說:“靜琬,我這一生,隻求過你一次,可是你並沒有答應我。我原以為這輩子再不會求人了,可是今天我最後再求你一次,離開程信之。”

她凝視著他的雙眼,他眼中已經平靜得看不出任何情緒,她輕輕搖了搖頭:“我不能答應你,我愛信之,他是我的丈夫。”她聲音很輕,但字字句句,說得十分清晰:“假若信之有任何意外,我絕不會在這個世上活下去。”

他轉過臉去,看車窗外茫茫的雨幕,過了許久,他忽然微微的笑了:“你還記不記得,你曾經說過蘭花嬌弱,隻怕在北地養不活。我這十年來試了許多次,終於養活了一株天麗,你想不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