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見匣中皆是濃黑的藥膏,正猶豫間,隻見李德全向她使著眼色,她順他眼色瞧去,方見著小案上放著玉撥子,忙用撥子挑了藥膏,皇帝坐的軟榻極矮,她就勢隻得跪下去,她手勢極輕柔,將藥膏薄薄攤在傷處,皇帝突然之間覺到幽幽一縷暗香,雖不甚濃,卻非蘭非麝,竟將那藥氣遮掩下去,不禁回過頭來望了她一眼。隻見秀麵半低,側影極落落動人,正是那夜在河畔唱歌之人。

福全低聲道:“臣告退。”見皇帝點一點頭,又向李德全使個眼色,便退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功夫,李德全果然也退出來,見了他隻微笑道:“王爺,這麼著可不合規矩。”福全笑了一聲:“我闖了大禍,總得向皇上陪個不是。萬歲爺說心裏煩,那些太監們笨手笨腳不會侍候,越發惹得萬歲爺心裏煩,叫這個人來,總不致叫萬歲爺覺著討厭。”

琳琅敷好了藥,取了小案上的素絹來細細裹好了傷處,便起身請了個安,默然退至一旁。皇帝沉吟問:“你叫什麼名字?”

她輕聲答:“琳琅。”回過神來才覺察這樣答話是不合規矩的,好在皇帝並沒有在意,隻問:“是琳琅滿目的琳琅?”她輕聲答了個“是”。皇帝“哦”了一聲,又問:“你也是禦前的人,朕以前怎麼沒見著你當差?”琳琅低聲道:“奴才不是禦前的人。”終於略略抬起頭來,帳中所用皆是通臂巨燭,亮如白晝,分明見著皇帝正是那晚河畔遇上的年輕男子,心下大驚,隻覺得一顆心如急鼓一般亂跳。皇帝卻轉過臉去,叫:“李德全。”

李德全連忙進來,皇帝道:“傷了手,今兒的折子也看不成了,朕也乏了,叫他們都下去吧。”李德全便輕輕拍拍手,帳中諸人皆退出去,琳琅亦卻行而退。忽聽皇帝道:“你等一等。”連忙垂手侍立,心裏怦怦直跳。皇帝卻問:“朕的那件衣裳,是你織補的?”

她隻答了個“是。”,皇帝便又說:“今兒一件衣裳又蹭壞了,一樣兒交你吧。”她恭聲道:“奴才遵旨。”見皇帝並無其它吩咐,便慢慢退出去。

李德全派人將衣裳送至,她隻得趕了夜工織補起來,待得天明才算是完工。李德全見她交了衣裳來,卻叫小太監:“叫芳景來。”又對她說:“禦前侍候的規矩多,學問大,你從今兒起好生跟芳景學著。”

琳琅聽聞他如是說,心緒紛亂,但他是乾清宮首領太監,隻得應了聲:“是。”不一會兒小太監便引了位年長的宮女來,倒是眉清目秀,極為和氣。琳琅知是芳景,便叫了聲:“姑姑。”李德全剛囑咐了芳景兩句,隻聽小太監在帳外叫道:“李諳達,萬歲爺叫您呢。”連忙匆忙出去了。

芳景便將禦前的一些規矩細細講與琳琅聽,琳琅性子聰敏,芳景見她一點即透,亦是歡喜。方說了片刻,李德全卻差人來叫她去給皇帝換藥。

時辰尚早,皇帝用了早膳,已經開始看折子。琳琅依舊將藥敷上,細細包紮妥當,輕輕將衣袖一層層放下來。隻見皇帝左手執筆,甚為吃力,隻寫得數字,便對李德全道:“傳容若來。”

她的手微微一顫,不想那箭袖袖端繡花繁複,極是挺括,觸到皇帝傷處,不禁微微一顫,她嚇了一跳,忙道:“奴才失手。”皇帝道:“不妨事。”揮手示意她退下,她依禮請安之後卻行而退,剛退至帳前,突然覺得呼吸一窒,納蘭已步入帳中,隻不過相距三尺,卻隻能目不斜視陌然錯過,至禦前行禮如儀:“皇上萬福金安。”

她慢慢退出去,眼裏他的背影一分一分的遠去,一尺一尺的遠去,原來所謂的咫尺天涯,咫尺,便真是不可逾越的天涯。簾子放下來,視線裏便隻剩了那明黃上用垂錦福僖簾,朝陽照在那簾上,混淆著帳上所繪碧金紋飾,華彩如七寶琉璃,璀璨奪目,直刺入心。⑧思⑧兔⑧網⑧文⑧檔⑧共⑧享⑧與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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