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一一答了,太皇太後道:“回去好好當差,告訴你主子,他自個珍重身子,也就是孝順我了。”

琳琅應“是。”,見太皇太後並無旁的話吩咐,便磕了頭退出來,依舊回乾清宮去。

那雨比來時下得更大,四下裏隻聽見一片“嘩嘩”的水聲。那殿基之下四麵的馭水龍首,疾雨飛泄,蔚為壯觀。那雨勢急促,隔了十數步遠便隻見一團團水氣,紅牆琉瓦的宮殿盡掩在迷朦的大雨中。風挾著雨勢更盛,直往人身上撲來。琳琅雖打著傘,那雨仍不時卷入傘下,待回到乾清宮,衣裳已經濕了大半。隻得理一理半濕的鬢發,入殿去見駕。

皇帝平素下午本應有日講,因為祈雨這一日便沒有進講。所以皇帝換了衣裳,很閑適的檢點了折子,又叫太監取了《職方外紀》來。方瞧了兩三頁,忽然極淡的幽香襲人漸近,不禁抬起頭來。

琳琅請了安,道:“回萬歲爺的話,太皇太後見了酪,很是歡喜,問了皇上的起居,對奴才說,萬歲爺您自個珍重身子,也就是孝順太皇太後了。”

皇帝聽她轉述太皇太後話時,便站起來靜靜聽著。

待她說完,方覺得那幽香縈繞,不絕如縷,直如欲透入人的骨髓一般。禁不住注目,隻見烏黑的鬢發膩在白玉也似的麵龐之側,發梢猶帶晶瑩剔透的水珠,落落分明。卻有一滴雨水緩緩滑落,順著那蓮青色的衣領,落下去轉瞬不見,因著衣衫盡濕,勾勒顯出那盈盈體態,卻是楚楚動人。那雨氣濕衣極寒,琳琅隻覺鼻端輕癢難耐,隻來得及抽出帕子來掩著,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這是禦前失儀,慌忙退後兩步,道:“奴才失禮。”慌亂裏手中帕子又滑落下去,輕盈盈無聲落地。

拾也不是,不拾更不是,心下一急,頰上微微的暈紅便透出來,叫皇帝想起那映在和闐白玉梨花盞裏的芙蓉清露,卻不知不覺彎腰拾起那帕子,伸手給她。她接也不是,不接更不是,頰上飛紅,如同醉霞。偏偏這當口李德全帶著畫珠捧了坎肩進來,李德全最是機警,一見不由縮住腳步。皇帝卻已經聽見了腳步聲,回手卻將手帕往自己袖中一掖。

第12章

皇帝是背對著李德全,李德全與畫珠都沒瞧見什麼。琳琅漲紅了臉,李德全卻道:“瞧這雨下的,琳琅,去換了衣裳再來,這樣子多失禮。”雖是大總管一貫責備的話語,說出來卻並無責備的語氣。琳琅不知他瞧見了什麼,隻得恭敬道:“是。”

她心裏不安,到了晚間,皇帝去慈寧宮請安回來,李德全下去督促太監們下鑰,其餘的宮女太監都在暖閣外忙著剪燭上燈,單隻剩她一個人在禦前,殿中極靜,靜得聽得到皇帝的衣袖拂在紫檀大案上窸窣之聲,眼睜睜瞧著盤中一盞茶漸漸涼了,便欲退出去換一盞。皇帝卻突然抬頭叫住她:“等一等。”她心裏不知為何微微有些發慌起來。皇帝很從容的從袖間將那方帕子取出來,說:“宮裏規矩多,像下午那樣犯錯,是要受責罰的。”那口氣十分的平和,琳琅接過帕子,便低聲道:“謝萬歲爺。”

皇帝輕輕頷首,忽見門外人影一晃,問:“誰在那裏鬼鬼祟祟?”

卻是敬事房的首領太監魏長安,磕了一個頭道:“請萬歲爺示下。”方捧了銀盤進來,琳琅退出去換茶,正巧在廊下遇見畫珠抱了衣裳,兩個人一路走著,畫珠遠遠見魏長安領旨出來,便向琳琅扮個鬼臉,湊在她耳邊輕聲問:“你猜今天萬歲爺翻誰的牌子?”

琳琅隻覺從耳上滾燙火熱,那一路滾燙的緋紅直燒到脖子下去。隻道:“你真是不老成,這又關你什麼事了?”畫珠吐一吐舌頭:“我不過聽說端主子失寵了,所以想看看哪位主子聖眷正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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