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聲,慢慢退出。皇帝卻叫住他,從大拇指上捋下那隻翡翠扳指來,說:“我說過這扳指是賞她的,把這個給她。”李德全忙雙手接了,來至廊下,見了琳琅,笑容滿麵道:“萬歲爺吩咐,不必進去謝恩了。”又悄聲道:“給姑娘道喜。”琳琅隻覺手中一硬,已經多了一樣物件。李德全已經叫人:“扶下去歇著吧。”便有兩名宮女上來,攙了她回自己屋裏去。
琳琅雖隻受了兩杖,但持杖之人竟使了十分力,那外傷卻是不輕。她強自掙紮到此時,隻覺腿上巨痛難耐,回了屋中,畫珠連忙上來幫忙,扶她臥到床上,李德全卻遣了名小宮女,送了外傷藥膏來。那小宮女極是機靈,悄悄的道:“李諳達說了,隻怕姑娘受了外傷血淤氣滯,這會子若傳醫問藥,沒得驚動旁人。這藥原是西北大營裏貢上來的,還是去年秋天裏萬歲爺賞的,說是化血散淤極佳的,姑娘先用著。”
畫珠忙替琳琅道了謝,琳琅疼得滿頭大汗,猶向櫃中指了一指。畫珠明白她的意思,開了櫃子取了匣子,將那黃澄澄的康熙通寶抓了一把,塞到那小宮女手中。說:“煩了妹妹跑一趟,回去謝謝李諳達。”
那小宮女道:“諳達吩咐,不許姑娘破費呢。”不待畫珠說話,將辮子一甩就跑了。
畫珠隻得掩上房門,替琳琅敷了藥,再替她掖好了被子,自出去打水了。琳琅獨自在屋裏,隻覺得痛得昏昏沉沉,攤開了一直緊緊攥著的手掌,卻不想竟是那隻子兒綠的翡翠扳指,幽幽的似一泓碧水,就著那忽明忽暗的燈光,內|壁鐫著鐵鉤銀劃的兩個字:“玄燁”。她出了一身的汗,隻覺得身子輕飄飄使不上力。那隻扳指似發起燙來,燙得叫人拿捏不住。
半夜裏下起雨來,淅淅瀝瀝了一夜,至天明時猶自漱漱有聲,隻聽那簷頭鐵馬,叮鐺亂響了一夜,和著雨聲滴答,格外愁人似的。端嬪醒得早,自然睡得不好,便有起床氣。芸初上來替她梳了頭,正用早膳,去打聽消息的太監已經回來了,磕了一個頭方道:“回端主子話,據敬事房的小孟說,昨兒萬歲爺是‘叫去’。”端嬪這才覺得心裏痛快了些,漱了口浣了手,又向大玻璃鏡子裏瞧一瞧自已那一身胭紅妝花繡蝴蝶蘭花的袍子,對棲霞道:“咱們去瞧瞧榮主子。”
棲霞忙命人打了傘,端嬪扶了芸初,至榮嬪那裏去。雨天無聊耐,榮嬪立在滴水簷下瞧著宮女替廊下的那架鸚鵡添食水。見端嬪來了,忙遠遠笑道:“今兒下雨,難為妹妹竟還過來了,快屋裏坐。”隻聽那鸚鵡撲著翅膀,它那足上金鈴便霍啦啦一陣亂響,那翅膀也扇得騰騰撲起。端嬪便道:“姐姐養的這隻小虎兒,可有段時日了,隻可惜還沒學會說話。”
榮嬪並不著急答話,攜了她的手進了屋中,方才道:“那小虎兒不學會說話也好。”輕輕歎了口氣,說道:“妹妹沒聽見過說麼——含情[yù]說宮中事,鸚鵡前頭不敢言。前人的詩,也寫得盡了。”
端嬪道:“這話我來說倒也罷了,姐姐聖眷正隆,何出此言。”榮嬪道:“妹妹如何不知道,皇上待我,也不過念著舊日情份,說到聖眷,唉……”她這一聲歎息,幽幽不絕,端嬪正是有心事的人,直觸得心裏發酸,幾欲要掉眼淚,勉強笑道:“咱們不說這個了,昨兒乾清宮的事,還有下文呢,不知姐姐聽說了沒有?”
榮嬪道:“能不聽見說嗎?今兒一大早,隻怕東西六宮裏全都知道了。”端嬪唇邊便浮起一個微笑來,往東一指,道:“這回那一位,隻怕大大的失了算計。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照我說,她也太性急了,萬歲爺不過多看哪個宮女兩眼,她就想著方兒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