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慈寧宮中,夜已深了。一麵打發太皇太後卸妝,一麵將琳琅的情形講了,道:“我瞧那孩子是傷心過度,這樣下去隻怕熬不住。”太皇太後道:“如今咱們能做的都做了,還能怎麼樣呢?”蘇茉爾道:“今兒我一進去,隻打了個寒噤,就想起那年榮親王夭折,您打發我去瞧董鄂皇貴妃時的情形來。”太皇太後沉默片刻,道:“你是說——”蘇茉爾道:“像與不像都不打緊,隻是董鄂皇貴妃當年,可就為著榮親王的事傷心過度,先帝爺又是為著董鄂皇貴妃……您瞧瞧如今萬歲爺那樣子,若是這琳琅有個三長兩短……”

太皇太後歎了口氣,道:“晉她的位份,給她臉麵,賞她東西,能抬舉的我都抬舉了。隻是這件事情,也怨不得她傷心。”蘇茉爾道:“總得叫人勸勸她才好,再不然,索性讓萬歲爺去瞧瞧她。”太皇太後又沉默了片刻,道:“若是玄燁想見她,誰攔得住?”蘇茉爾道:“奴才可不懂了。”太皇太後道:“玄燁這孩子是你瞧著長大的,他的性子你難道不知道?將她一撂這麼些日子,聽見出事,才發狂一樣趕回來,這中間必然有咱們不知道的緣故。不管這緣故是什麼,他如今是‘近鄉情怯’,隻怕輕易不會去見她。”

蘇茉爾想了想,道:“奴才倒有個主意,不如太皇太後賞個恩典,叫她娘家的女眷進宮來見上一麵,說不定可以勸勸她。”太皇太後道:“也罷。想她進宮數年,見著家裏人,必然會高興些。”又笑道:“你替她打算的倒是周到。”蘇茉爾道:“奴才瞧著她委實是傷心,而且奴才大半也是為了萬歲爺。”太皇太後點一點頭:“就是這句話。他們漢人書本上說,前車之鑒,又說,亡羊補牢,未為晚矣。”

納蘭容若《浣溪紗》:

錦樣年華水樣流,鮫珠迸落更難收。病餘常是怯梳頭。一徑綠雲修竹怨,半窗紅日落花愁。愔愔隻是下簾鉤。

第32章

這日天氣陰沉,到了下半晌,下起了小雪。納蘭自衙門裏回家,見府中正門大開,一路的重門洞開直到上房正廳,便知道是有旨意下來。依舊從西角門裏進去,方轉過花廳,見著上房裏的丫頭,方問:“是有上諭給老爺嗎?”

那丫頭道:“是內務府的人過來傳旨,恍惚聽見說是咱們家娘娘病了,傳女眷進宮去呢。”納蘭便徑直往老太太房裏去,遠遠就聽見四太太的笑聲:“您沒聽著那王公公說,是主子親口說想見一見您,也不枉您往日那樣疼她。”緊接著又是二太太的聲音道:“那孩子到底也是咱們府裏出去的,所以不忘根本。沒想到咱們這一府裏,竟能出了兩位主子。”老太太卻說:“隻是說病著,卻不知道要不要緊,我這心裏可七上八下的。”

四太太笑道:“我猜想並不十分要緊,隻看那王公公的神色就知道了。您才剛不是也說了,琳琅這孩子,打小就有造化……”話猶未完,卻聽丫頭打起簾子道:“老太太,大爺回來了。”屋中諸人皆不由一驚,見納蘭進來,老太太道:“我的兒,外麵必是極冷,瞧你這臉上凍的青白。”納蘭這才回過神來,行禮給老太太請了安。老太太卻笑道:“來挨著我坐。咱們正說起你琳妹妹呢。”

納蘭夫人不由擔心,老太太卻道:“才剛內務府的人來,說咱們家琳琅晉了後宮主位。因她身子不好,要傳咱們進宮去呢。這是大喜事,叫你也高興高興。”納蘭過了半晌,方才低聲說了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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