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爺起駕啦……”
步輦穩穩的抬起,一溜宮燈簇擁著禦輦,寂靜無聲的宮牆夾道,隻聽得見近侍太監們薄底靴輕快的步聲。極遠的殿宇之外,半天皆是絢爛的晨曦,那樣變幻流離的顏色,橙紅、桔黃、嫣紅、醉紫、緋粉……潑彩飛翠濃得就像是要順著天空流下來。前呼後擁的步輦已經出了乾清門,廣闊深遠的天街已經出現在眼前,遠遠可以望見氣勢恢宏保和、中和、太和三殿。那飛簷在晨曦中伸展出雄渾的弧線,如同最桀驁的海東青舒展開雙翼。
李德全不時偷瞥皇帝的臉色,見他慢慢閉上眼睛,紅日初升,那明媚的朝霞照在他微蹙的眉心上,心中不禁隱隱擔心,皇帝倒是極快的睜開雙眼來,神色如常的說:“叫起吧。”
琳琅至辰末時分才起身,錦秋上來侍候穿衣,含笑道:“主子好睡,奴才侍侯主子這麼久,沒見主子睡得這樣沉。”
琳琅嗯了一聲,問:“皇上走了?”
錦秋道:“萬歲爺卯初就起身上朝去了,這會子隻怕要散朝了,過會子必會來瞧主子。”
琳琅又嗯了一聲,見炕上還鋪著明黃褥子,因皇帝每日過來,所以預備著他起坐用的。便吩咐錦秋:“將這個收拾起來,回頭交庫裏去。”錦秋微愕,道:“回頭皇上來了——”
琳琅說:“皇上不會來了。”自顧自開了妝奩,底下原來有暗格。裏頭一張芙蓉色的薛濤箋,打開來瞧,再熟悉不過的字跡:“蓬萊院閉天台女,畫堂晝寢人無語。拋枕翠雲光,繡衣聞異香。潛來珠鎖動,驚覺銀屏夢。臉慢笑盈盈,相看無限情。”皇帝的字跡本就清竣飄逸,那薛濤箋為數百年精心收藏之物,後來又用唐墨寫就,極是精致風流,底下並無落款,隻鈐有“體元主人”的小璽,她想起還是在乾清宮當差的時候,隻她獨個兒在禦前,他忽然伸手遞給她這個。她冒冒然打開來看,隻窘得恨不得地遁。他卻撂下了筆,在禦案後頭無聲而笑。時方初冬,熏籠裏焚著百合香,暖洋洋的融融如春。
他悄聲道:“今兒中午我再瞧你去。”
她極力的正色:“奴才不敢,那是犯規矩的。”
他笑道:“你瞧這詞可就成了佳話。”
她窘到了極處,隻得端然道:“後主是昏君,皇上不是昏君。”
皇帝仍是笑著,停了一停,悄聲道:“那麼我今兒算是昏君最後一次罷。”
她命錦秋點了蠟燭來,伸手將那箋在燭上點燃了,眼睜睜瞧著火苗漸漸舔蝕,芙蓉色的箋一寸一寸被火焰吞噬,終於盡數化為灰燼。她舉頭望向簾外,明晃晃的日頭,晚春天氣,漸漸的熱起來。庭院裏寂無人聲,隻有晴絲在陽光下偶然一閃,若斷若續。幼時讀過那樣多的詩詞,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這一生還這樣漫長,可是已經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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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中好》
獨背斜陽上小樓,誰家玉笛韻偏幽。一行白雁遙天暮,幾點黃花滿地秋。
驚節序,歎沉浮。濃華如夢水東流。人間所事堪惆悵,莫向橫塘問舊遊。
寫在後麵的話:
春晚到目前為止算是暫告一個段落,自己十分不滿意,這樣倉促。寫春晚以來,得到許許多多熱心朋友的幫助,特別要感謝小龍、桐桐、冰木琴幾位MM,提供了那樣多的資料,特別要感謝右傾,辛辛苦苦的小蜜蜂,還有小龍,一點點的幫我搬著文章。同時要感謝木木、花花、2號、小翠、清歌、豬媽、灌木、波波、娜娜……啊,還有慷慨大方的金主,親一個先……還有好多好多的朋友,若沒有列出名字,請大家表見怪,某匪就是這樣的記性,若漏了誰的名字,請踹某匪三腳出氣。特別感謝替春晚留言、寫評的看官大人們,謝謝!認識你們,是我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