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黑暗中站著,傷的腿不能承重,隻用另一隻支撐著身體的重量,過了一會就受不了了,隻好輕輕地坐到椅子上。然後趴在桌子上無聲地流淚。不敢哭出聲,因為擔心會吵他睡覺。
過了一會,他竟然又起來了。走到我麵前,伸手摸了一下我的臉,當然是摸到了我一臉的淚水。
原來我還吵著他了。
他沒有說話,忽然伸手把我扶起,拉到床邊,把我摁在床上坐下,開始脫我的鞋。
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我沒有一點的反抗,因為我知道他不會害我。
脫了我的鞋以後,他輕手輕腳地將我的腳放到了床上,然後將我抱起,挪到了小床靠牆的一麵,然後扯了毯子給我蓋上,然後自己也爬了上來,躺在我身邊。
我憑住呼吸,那是我第一次和一個男孩睡在一張床上,雖然還小,但已經懂了羞恥之心。我的心怦怦地跳。
過了一會,見他又沒動靜了,我輕輕地翻過身,借著鄰居家飄過來的燈光,開始打量他。
光線很暗,不是很看得清他的臉。隻是聽到他呼吸均勻,一動不動。
我的心裏忽然特別的溫暖,我知道有他躺在我旁邊,那個惡魔就不會來害我了。
“看什麼?神經病。”他突然出聲,嚇了我一跳,趕緊躺平。裝睡。
半夜裏我又夢到了高躍將手伸進我的褲子摸我,驚醒過來。黑暗中他將我摟在胸前,輕輕地拍我的背,“不怕,不怕。”
我緊緊地依偎著他,眼淚又下來了。
第二天天快亮的時候,我又拖著傷腿回到了我的房間,看到我的被子和床單被扔在地上,那當然是高躍幹的,他闖進我的房間看到我沒在床上,肯定是惱羞成怒了。
從那天以後,每天晚上我都會摸到高景銳的房間,最後形成了默契,他都不關門,我自己推門進去,然後翻過他的身子,貼牆躺下。第二天早上,我又回到自己的房間。
我這樣雖然逃過了高躍的魔掌,但也讓他對我恨之入骨。他不讓我去醫院敷藥,讓我每天拖著傷腿幹活。
就這樣,我的腿痛感漸漸消失,但卻沒有痊愈,走路時一拐一拐的,成了一個瘸子。
一個長得並不難看的女孩子,忽然成了瘸子,這樣的打擊,成年人恐怕都難於承受,更別說我那樣的青澀的年紀。
本來就灰色的世界,變成了黑色。我再次想到了死。高景銳卻告訴我,我的腿瘸隻是暫時的,以後能治好。要我一定要堅強,以後他一定會治好我的腿。然後幫我找到我的親爸親媽。
我就靠著他年輕而稚嫩的承諾活了下來。直到很久以後我的腿真的治好了,才想起幸虧有他當時的安慰。不然這個世上,就沒有陳青這個人了。
本來就因為貧窮而受人歧視和欺負的我,現在成了瘸子。讓我在學校裏的處境更加雪上加霜。體育課不能參加,上廁所時被一擁而上的人故意擠倒。走在操場上,總是被人指指點點,叫我鐵拐李。
其實我沒有用拐,但因為腿瘸,這個綽號硬加在了我的頭上,陳青的名字漸漸地被人遺忘,幾乎所有人都叫我鐵拐李。甚至有一次數學老師叫我,也衝口而出叫我鐵拐李。
我在家裏是地位最低的人,在班裏也是,甚至在全年級都是。我漸漸變得麻木和冷漠,漸漸習慣別人的欺辱和嘲笑。
但那個年齡的孩子,是不知道收斂和寬容的。我的自卑和忍讓,隻讓她們變本加厲,更加肆無忌憚地向我施暴。
那天輪到我值日,打掃完教室衛生後,走出學校,卻在街上遇到幾個高年級的學生。他們把校服反穿,跟在我後麵,學著我一拐一拐地走路,商量著誰學得最像,其他每人就輸三根煙給他。
對於這樣的嘲笑,我早就習慣了。就假裝沒聽見他們在說什麼,自己低頭走路。
但他們並不因為我的沉默而放過我,他們攔住我的去路,“你看看,我們哪個學得最像?你是真瘸子,有發言權,你說我們哪個像,哪個就贏。”
這當然是在汙辱我,但我已經習慣了逆來順受,我沒說話,轉身繼續走。
他們開始罵我,“你他媽死瘸子,還拽的不行?”
一個男生拉住我的頭發,對著我的傷腿猛踢,“把你踢得更瘸一點,看你還拽不拽。”
我狠狠咬了他,另外幾個男生一起撲上來,對我拳打腳踢,還脫下運動鞋,讓我舔他們的腳。說舔他們的腳,是給我最高的禮儀。
“放開她。”不知什麼時候,高景銳站在了幾米開外,冷冷地吼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