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越意來了,他是坊間歌伎之子,洪汛時和親人失散了,流落至此。他的資質奇高,劍招內功一點就通,很得老師的歡心。奈何行止狂放,偏喜歡彈琴弄曲,沉迷於靡靡之音。
照影山的門人不算少,不過能做弟子的沒有幾個。
蘭章來的時候,我們躲在屋後遠遠地看,他的娘親很美,簡直像仙女一樣;而蘭章站在他娘親身邊,穿著白色的皮襖,臉凍得通紅,抿著嘴,木愣愣的。
我們看了很久,忘了心裏到底是什麼感覺,似乎有些好奇,又有些羨慕——我們都是些孤兒。
蘭章那時不叫蘭章,他叫項穎章。我聽說過百鼎教的聲名,實在沒辦法把那個邪教和眼前的小孩聯係在一起。!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才幾天工夫,他的娘親便死了,老師故作冷漠,卻在夜裏歎息流淚。我看到蘭章在雪夜裏跪在他娘親的墳前,忽然覺得自己是幸福的——我沒有經曆過死別,但是旁觀的感覺也一樣惆悵。
我把他按在懷裏,他的頭剛到我的腰間,那時,我十六歲,蘭章才八歲,我至今仍然記得他的手緊緊抓著我的衣襟,強忍著不發出聲音的哭泣的樣子,微微抖動的雙肩。
他叫我:“二師兄。”
那聲音像溺水的人在尋找求生的希望一般,我一遍又一遍的拍著他,答應他,直到他睡去。
雪融了,燕子飛來了,尉遲下山了,他去了西疆參軍。越意忽然喜歡上了丹青,老師把他送去了晚山書院。照影山上冷清了許多。我帶著蘭章練劍,他總是無精打采的,劍法學的不算慢,但內功卻不見成效。我對他說:“不要緊,師兄以後武功高了,做大俠,一定會保護你的。”他搖搖頭,說以後要做個隱居山野的野夫。我以為那是玩笑話,沒想到卻是真的。
許千晉和夏然陸續上山了。蘭章漸漸的長大了,出落的越發清麗,甚至於千晉曾開玩笑說不能多看蘭章,看多了容易著魔。我一直不以為然,現在想來,我恐怕早已著了魔。他的一顰一笑我都目不轉睛,他的武功依舊平平,老師倒是沒有責怪,反教了他許多的詩書。我練劍的時候,時常見他在桃林邊徘徊,口裏喃喃著:“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雲雲。
後來,他又迷上了喝酒,總帶了葫蘆在身邊,躲在樹地下就喝,酒量又淺,常喝得麵紅耳赤,叫人哭笑不得。
那時,我已下山遊曆,不過時常回來。他常拉著我的手臂問:“二師兄,你還下山去嗎?”我見他一臉期待,心裏雖然不忍,又想到已經在江湖闖出的那些名聲,總讓他失望。
“等二師兄闖出了名堂,一定天天陪著你!”
我下山時,他總是送到山腳,我策馬遠去,回過頭總能看到那小小的身影遠遠的在那裏眺望。
我遇到了許多事,中人計謀,吃過暗虧,也替人出頭,風光瀟灑過,最後終於成了人人皆知的劍氣怒濤葉承楓,得到了武林盟主的賞識,他甚至把女兒也許配給了我。
師兄弟們都很高興,我害怕看到蘭章傷心的表情,他卻快活的對我說:“恭喜你,二師兄!”
我驚喜而詫異,但是等我發現的時候,蘭章已不是我記憶中那個纏著我的,年幼而稚嫩的孩子了。那個十六歲的少年帶著冷淡而客套的笑容平靜的對我說話的時候,我心裏忽然被什麼東西刺痛了——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我有了武林盟主的頭銜,以及驕橫的妻子。我討厭看到她的臉,哪怕聽到聲音也覺得厭煩。繁雜的事務,眾多的奴仆,虛偽的應酬,我想去看看蘭章,照應山傳來消息,蘭章下山了,他也到了下山的年紀。我想他一定會來看看我,我吩咐門房,時常期待著。但是蘭章沒有來。
嚴詩屏忽然有了身孕,我很憤怒,更多的是好奇——我好奇是誰對我,葉承楓,用這樣迂回的手段表示宣戰?
我在她的床底下找到了那個沾滿了灰塵的情夫,他似乎也有武功,是青城派的身手,我把他打斷了腿,廢了武功,丟出了門外。嚴詩屏嚇得瑟瑟發抖,孩子還是生出來了,一個骨瘦如柴的男孩,我取了名字——葉蚩。就像我對於這類事情的態度隻是嗤笑一聲而已。
我的好友莫庾信交托了一個孩子給我,他是一個很好的刀客,是我的朋友。性格不羈,武功也高,我不知道是和什麼人比武讓他這麼快就死了,我把他的孩子帶回了家,那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