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暈昏中清醒過來的季梵音,擰眉揉了揉酸澀的後頸,平穩的馬車均勻行進。
記憶迅速回籠,撩開左側幔簾。日頭西斜,餘暉鋪滿整個天際,猶如誰不小心打翻了水彩顏料般,耀眼極了。
季梵音心下猛然一咯噔,臉色大變。午時已過,魏剡豈不是……
啜泣哽咽如一雙無形的大掌從馬車內伸出,徒然揪住他的心弦。
雖早有預料,卻還是被重重一擊。
梁榭瀟嘴角苦澀泛濫,縱然失去往日記憶,他在你心中留下的印記,仍舊無法抹滅,對嗎?
“吃點東西吧。”
長手撩開垂落的幔簾,熟悉的痛感從手背傳來。
俊容無奈一笑,以前真沒發現,這隻小野貓甚牙尖嘴利。
“……再怎麼說,那也是一條人命,你怎麼可以見死不救……”
小野貓杏仁濕漉漉的,哽咽聲陣陣,仿佛被人大大欺負了一番。
被誰欺負了?
他!
梁榭瀟抬手,指腹輕柔為她拭去凝脂容顏上的淚痕,
眼瞼一低,反問她:“你可了解魏剡的身份?”
“蓬萊人人稱頌的國師。”她不假思索開口。
話音才落,心倏然抖了兩下。猛然想起昨晚入住那家客棧的掌櫃和店小二的對話……
一切皆浮出水麵。
知她已然心領神會,梁榭瀟掰開一半肉包遞過去,繼續解釋道:“魏剡的父親,也就是蓬萊前任國師。他更不會任由兒子枉死。”
餘暉落盡,夜色漸起。
遠郊一處偏僻宅邸。
魏剡跟隨黑衣人抵達此處,迎麵走來自己的隨從:“少爺,老爺和霍老將軍正在議事廳等您。”
霍老將軍?
魏剡長驅直入,迎麵正好遇上適才隨從口中的兩人。
視線一瞥,金冠銀發的男人,令他怔處發愣。
“還不速速拜見霍丘老將軍?”
魏巉岩聲線徒然拔高,刻意提醒。
魏剡回籠心神,忙不迭弓身行禮。
霍丘,曾是執掌蓬萊一眾兵馬的大將軍。年輕時曾數次征討瀛洲、方丈兩國,戰無不勝、名噪一時。
三國締結盟約後,他成為閑置人才。
古麒遊登基後,稱諡伽帝。政權正式落入古氏姐弟手中。
古麗華專政奢靡、鋪張浪費,古麒遊流連美色、不理朝政。
霍丘三番五次上書規勸,皆被視若無睹。
老將軍一氣之下,拍桌怒斥:“亡我蓬萊者,古氏姐弟也。”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是當著眾多朝臣的麵。
正準備興建新宮殿的古麗華聞言,不怒反笑,當場下令賜死霍丘。
五年前就已入土的霍老將軍,此刻卻活生生站在自己麵前,任誰也無法坦然接受。
再將視線轉移至父親魏巉岩,或許,一切就說得通了。
“多年不見,剡兒成熟穩重不少,亦成為蓬萊人心之首。”
霍丘拍了下魏剡的肩膀,讚許一笑。
“霍老將軍謬讚。”
魏剡謙卑推讓。
“今年二十有四了吧?是否成家?”
“大丈夫,先立業後成家。”
霍丘捋了捋頜間胡須,笑著說:“巉岩,剡兒不愧出自你手,調教了個好兒子。”
魏巉岩神情未變,隻是唇角略微向上提了提。
“既是立業,老夫與你父親也不打算瞞你,”霍丘斂去方才笑容,沉眉肅穆開口,“剡兒,你心係天下,是否想過推翻古氏姐弟暴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