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坦蕩了無痕(1 / 1)

季梵音將纖手搭在紅綃手背上,仰頭看了眼麵前黑如墨的匾額,薄如蟬翼的睫毛微顫,隔著淡色麵紗朝身旁之人道:“為何來茶肆?”

話音剛落,裏頭驚堂木徒然一拍,蒼老卻有力的聲音緩緩傳出:“上回說到……”

她頓時啞然失笑,顯然是聽書來了。

可她並不喜歡這種熱鬧的場合,太吵、空氣渾濁、說書之人滿口胡謅……

紅綃趁機說服自家小姐:“這些地方魚龍混雜、良莠不齊,咱們還是先回府吧。”

魏剡眉目微彎,不緊不慢開口:“這是穎上最好的一家茶肆,二三樓配備單獨雅間,清幽舒適又寬敞,今日請來的說書先生還是新月坊有名的詩詞大家。”

他的隨侍也在疊聲附和。

季梵音還在猶豫,耳畔再次響起那個輕柔軟糯的女聲,一如上次般帶著懇求:“陪陪他吧,好嗎?”

餘光掃了眼一旁的三人,均是神色平靜自若。

她上次就發現,這個聲音隻有她能聽到。

可聲音的主人,究竟是誰?

她嚐試了多種辦法欲與那人對話,均以失敗告終。

“不舒服嗎?”

光潔細滑如絲的額頭多了個修長手掌,季梵音心頭一凜,側頭躲開他的觸碰:“民女隻是在想,平南王初來瀛洲一個多月,竟比民女還了解穎上。”

失落從漆黑的眼眸一閃而過,隨即躲進心底一方晦暗的角落。

怔仲片刻,隨即恢複儒雅之氣,眉目含笑再次朝她做了個‘請’的姿勢。

正如他所言,三樓環境清幽,茶水糕點也早已備好,就是樓下紅布鋪就的台子略微有些隨便。

至於說書先生,口才的確令人嘖嘖稱奇,哪吒鬧海一事經他之口,描述得繪聲繪色,猶如置身其中。

一段結束,季梵音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忽覺有什麼不對,偏頭看向灼熱光源處。

魏剡猝不及防,猶如被當場逮住的小偷,略微尷尬斂目收神。

季梵音垂眸,他的心思,她心知肚明。

隻是,他愛的並不是她!她愛的也不是他!

思緒清晰,心自是坦蕩了無痕。

“微臣、臣婦拜見安樂公主、瑤華公主……”

“不必多禮不必多禮,”梁榭蘊隨性揮了揮手,一臉不滿道,“季叔叔,季嬸嬸,跟你們強調過多次,見著我不用行禮啦。”

季晉安言語誠懇道:“公主說笑了,瀛洲國是禮儀之邦,該有的禮數,一樣不能少。”

句句在情在禮,梁榭蘊輕而易舉被說服。

一旁的齊婕弦展顏笑了笑:“季宰相言之有理,以禮服人之國怎麼缺‘禮’?

說完,示意芍藥捧來幾匹上好的蟬絲布帛。

“冒昧登門拜訪,未能備上厚禮,還請見諒。”

衛相如乃名門望族之後,一眼便知此物定屬上乘。

認真端詳幾眼那與自個女兒不相上下的華美容貌,輕輕笑了笑:“瑤華公主言重了。”

對於她此行的目的,自己明了七八分。

梁榭蘊最受不了這場麵話,親昵搖晃衛相如的臂彎:“其實我們今日是來找梵音姐姐的。”

“甚不湊巧,梵音外出了。”

梁榭蘊垂下遺憾之色,剛想打道回府,反被齊婕弦搶先一步:“梵音小姐聲名遠播,婕弦仰慕已久。今次恰好有空,未打招呼便私自前來拜訪,還望二位諒解。然,本著惺惺相惜之感,能否讓婕弦在此等候梵音小姐歸家,與她探討文學與舞蹈的奧秘?”

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言辭懇切又不失禮貌,季氏夫妻的視線在空中交彙,沉吟一番,終是無法拒絕。

派人找尋女兒歸家的同時,衛相如讓熟悉自家情況的小公主領著齊婕弦去後院喝茶靜候。

“這些花……”

梁榭蘊驕傲挺了挺胸脯:“美吧!”

沿著寬敞的長廊,一路柵欄緊隨延伸。花圃內,清一素色白花——白鈴蘭、梔子、撐著支架的梨花杆、繡球……

不遠處還有桂花香。

傾瀉而下的淺色光線一一打在嬌豔欲滴的花瓣上,仿佛踱了層金光。

“不應該呀,入秋時節,它們怎麼還能來得如此繁盛?”

“說你不懂你還真承認自己孤陋寡聞,花期有其自然的生長規律,有些一年隻開一次,而有些,一年可盛開三四次呢!”梁榭蘊越說越激動,眼角眉梢盡是羨慕,“三哥因為梵音姐姐愛花如命,便主動當了苦力,花圃每寸土地,都曾留過三哥和梵音姐姐辛勤勞動的汗水……”

要不是看在方才這倆人幫自己逃出來的份上,她才不會詳細解答呢!

齊婕弦明淨的臉上毫無波瀾,內心早已翻滾如潮。

嫉妒猶如一頭發了狂的獅子,在體內橫衝直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