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緣起緣滅終有時(1 / 3)

季梵音從輕薄的紗衣廣袖中掏出一褚色磨砂粗紙,上方,娟秀端正的字跡略帶淩亂,顯示了落筆之人當時所處的匆慌環境,必是別無他法之下,才出此下策。

“依你之見呢?”

粗礪的砂紙遞到他手中。

那日,她剛抵達公主府,一灰頭土臉的乞兒瞬間撲向她的馬車上,跪伏在地磕頭,淚跡斑斑。

她心存不忍,便從車廂內取出幾碟精致的點心和些許碎銀。起身離開之際,手中便多了它。

簡短的兩行字:

丁酉年丁未月丁巳日己酉時

戊申年壬戌月庚午日戊申時

梁榭瀟從粗糲的褚紙中抬眸,眉毛微挑:“的確有些棘手。”

話雖這麼說,嘴角卻止不住向上翹了翹。

“你還笑得出來?”

季梵音掄起拳頭朝他胸口就是一擊。

這是五行相生相克的命相。

丁酉年代表火、金,丁未月則是火、土,丁巳日是火、火,己酉日屬土、金,五行缺木水。

木克土,水克火。

逐上對應而來,戊申年金木,壬戌月水水,庚午日水金,戊申土土,五行缺土火。

土克木,火克水。

兩廣地區,不,整個瀛洲國的人皆對五行之法深信不疑。

前一個是她的生辰八字,後一個自然是幹出強搶民女之事的瀛洲國二王爺。蘇姑娘這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場,氣節如竹若梅,寧可折損而不願屈從他人的淫威。

梁榭瀟揉了揉她如綢緞般柔順的墨色長發,深邃的瞳孔如星辰般燦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不疾不徐道:“若是人手不足,禦林軍可隨時任你差遣。”

季梵音柔夷環住他的脖頸,學他挑起眉頭的動作:“果真?”

她表示懷疑。

精巧的下頜被雙指一捏,對上某人眼瞳中浮起的一抹意味深長之笑,喉頭滾動兩下,磁嗓低沉:“朕接受賄賂。”

話音剛落,朗潤的笑聲悅耳,隨清風彌散在涼風習習的亭榭間。

季梵音以掌蓋住他的薄唇,挺直脊背,居高臨下俯睨揚眉,膽大包天揶揄他:“昏君!”

他笑,居然樂此不疲接茬:“那昏君的王後叫什麼?”

昏後?

還婚後嘞。

她輕哼了聲,身後陡然響起一聲稚嫩天真的疑惑:“昏君的王後?這是蝦米東東,可以用來吃嘛?”

季梵音身形倏然一僵,忙不迭從他腿上下來,慌亂整了整衣著,低垂的雙頰粉紅嬌嫩,宛若一株明豔動人的虞美人。

相對於她的驚慌失措,泰山崩於眼前而麵不改色的某人鎮定自若朝梁俊陽招了招手:“君兒,到三叔這邊來。”

墨眸清澈的梁駿陽瞬間忘記適才所問,禮節周到拱手行了一禮,這才撲到梁榭瀟懷中,笑容燦爛。

“我什麼都沒看到。”

一襲藕粉色紗裙的向青荇雙眸染滿笑意,此地無銀三百兩道。

季梵音麵上浮起的紅暈更甚,翕合細長的睫羽撲閃如蝶翼,扯過她柔軟的廣袖似嬌似嗔:“大嫂......”

午後的風沾了些許熱意,暈紅了遊廊兩旁的樹梢。

“王後娘娘......”

季梵音徑直打斷她的話語,淺音柔和:“這裏並無外人,大嫂喚我梵音便可。”

向青荇抿嘴一笑,清秀嫻靜的五官寧謐清美,一顰一笑皆浮現出大家閨秀的氣質。

“大哥近些時日,身體可好些?”

“托大家的福,已好轉不少,”似是記起了某件事,向青荇不疾不徐掀起眉眼問她,“梵音可認識一身著赤紅紗裙的端秀女子?”

赤紅紗裙?

季梵音略一沉吟,頷首:“確有識得,大嫂何故有此一問?”

“此事,說來也巧得很。”

數日前的傍晚,晚霞染紅了半片天,她正服侍梁榭埁喝著藥,麵色慌張的管家在外室回稟,一赤衣女子昏倒王府門前,神誌迷糊。將女子帶回府邸內,將養了數日,才逐漸轉醒。

知曉自己身處何地後,女子扯了扯唇角,浮起一個難以描述的表情,似是在喃喃自語:“命運還真喜歡捉弄人......”

彼時的她正好入室探望,聞言後不禁莞爾:“姑娘像是有感而發。”

安靜的室內飄進了些抹微風,臉色蒼白的女子掩唇輕咳了聲,旋即垂眸撫了撫雪白頸項中的墨色小布包。半晌,若遊絲的氣息帶著一諾千金的篤定:“替我轉告瀛洲國的帝後,新仇舊恨,定當一並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