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石火之間,一雙臂力緊實的大掌出手快如閃電,將季梵音護至身後,前方緊接著一陣淒厲的悶咽聲。
雙手大張、頸部後仰的槐花,嘴角蠕動幾下,有溫熱的液體從中滲出,赤紅黏稠。
吧嗒吧嗒----
鋒利的刀刃透胸而出,鮮血濺落青石地板。她抽搐的麵容猙獰了數下。身後,又是一陣轟隆,渾身濕透的蔣子旭嘩地一聲拔出長刀,以刃撐地,單膝下跪請罪道:“微臣救駕來遲,還請王上王後贖罪。”
雨後初霽,萬裏晴空鋪曳,如寶石般湛藍生輝。
一雙精巧透白的素履忽地停下,如白玉般潤亮的素手撿起被刮落的一杆枝丫。被狂風席卷後的院落,遍地淩亂不堪,滿目瘡痍。
季梵音垂眸,紅唇微啟,兀自喃喃自語:“......揮涕戀行在,道途猶恍惚。乾坤含瘡痍,憂虞何時畢?!”
“園陵固有神,灑掃數不缺。煌煌太宗業,樹立甚宏達!”
骨節分明的大掌覆上她細瘦的肩胛,披上絲質綿綢外衣。
季梵音緊了緊衣襟外沿,脊背抵上他的胸口,睫羽眨動幾下,目眺前方,輕聲問身後人:“查得如何?”
梁榭瀟順勢將人攬入懷中,薄唇在她鬢角處摩挲。不疾不徐抽出素手枯殘未幹的枝幹,揚手一拋。枝幹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旋即跌落不遠處一濕噠噠的草叢。草叢如被人點了穴般,嘩啦應聲抖落十數滴雨珠。
“槐花生前脾氣暴躁,又愛慕虛榮,通判府上之人對她皆是敬而遠之,”均勻輕緩的呼吸縈繞在她耳廓四周,大掌包裹下的素手逐漸暖和,“她隻是一枚棄子,用來給我們一個下馬威!”
“敵人在暗,我們在明,”她攤開他略帶薄繭的掌心,柔軟的指腹逐一摩挲上方的脈洛紋理,旋即握掌上翻下蓋,紅唇微勾,梨渦淺笑,“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梁榭瀟被她的傾城之笑所感染,屈指勾了勾她的鼻尖,低沉的嗓音深含著寵溺:“懷疑誰?”
她不答,掀眸反問:“我懷疑誰你就懷疑誰?”
瑩潤清透的雙眸落入他的眼底,如同一塊石頭激起深潭處的潭水。幽眸緊了緊,不由分含住紅唇,撬開牙關長驅直入。
麵色緋紅的季梵音撐抵他的胸口平複氣息,含嬌帶俏瞪了他一眼,見他又有使壞的趨勢,趕忙出手撳住他:“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嗯。”
“嗯什麼?”
“我的回答。”
她:“......”
刻意清了清嗓音,嘴角噙了抹笑,戲謔看他:“若我懷疑的人......是你呢?”
梁榭瀟抬手揉了揉她稠密的發梢,挑眉,笑得跟個老謀深算的狐狸一般:“有美人相伴,坐牢也不乏是一樁美事。你說對吧,美人?”
“......”
還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她撇撇嘴,逗嘴皮子,永遠比不過他。從某人袖口掏出那把檀木摺扇,斂眸言歸正傳道:“這摺扇,本應跟著你前往驪山之巔歸還魏剡,偏不久後又出現在了宰相府。我昏迷後,崔白,或者說是司命星君,也就是你的師父便將他帶走了。”
他曾向她描述過師父的模樣,與司命星君的長相一般無二。
梁榭瀟深沉的眼瞳泛起波動的漣漪,握住她的肩胛緊了緊:“是不是很疼?抱歉,那段時間未能陪在你身邊......”
“隻要能想起你,不論多疼,我都能忍受。”她笑,眼底有淚花在閃動。
“傻丫頭。”
指腹輕輕摩挲她的眼簾,薄唇逐一吻掉翕動的淚花。
空氣中的清風逐一拂過兩人精致鮮明的輪廓,和風輕柔,沁透又涼爽宜人。
她細細端詳手中的摺扇,眼底淌過一抹沉鬱的色澤。正欲張口時,某人先她一步攤開掌心。她不由得抿嘴輕笑,還真是心有靈犀。素手拿起大掌中的火折子,吹起一縷火光,摺扇逐漸靠近火源。
“我來。”
他從她手中取走火折子和摺扇。兩者貼合,隻一刹那,火苗驟然吞噬摺扇的邊緣。
鮮明的火光映照瓷白如玉的容顏,火焰在她眼底湧動跳躍。
它並非那把摺扇,一如那夜通判府邸的假背影和白蠟簪。
赤紅的火苗繼續蔓延,紋理清晰的摺扇兩側,沉寂清冷的模樣毫無人氣,未經連綿年歲,更像是新製。
殘灰隨著拂過的淺風飛散在空中,灼燒後的支架黑翳如墨,檀木香氣過於濃稠,嗆人鼻息。大掌掩住她的口鼻,任由殘扇落地,濕漉漉的青石板漾過幾縷波紋。
緩過氣息的季梵音撥開他的大掌,半依靠在他懷中,凝眸,繼續抽絲剝繭:“不論是廣簧這場蹊蹺的颶風,抑或饒山山洞裏的機關,皆是蓄謀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