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雲對王陽關倒有些印象,當初就是他親自到家中將父親請進京來的。父親與督公雖有舊交,但是聽聞督公乃是代替聖上行權的人物,處尊居顯,若是真得罪了也不是鬧著玩的,不敢怠慢,連忙跟著三寶公公去了。
王陽關正在書房,寫著即將出使江南要用的文書,聽見敲門目光未移,隻輕抬下頜道:“進來。”
三寶做了個請的手勢,佩雲會意,進了門就恭謹地跪下身去,請安道:“奴才沈氏見過督公大人,督公大人萬福。”
聽聞女子請安聲,王陽關才抬起頭,見是佩雲,依稀記得這就是沈鍾家的閨女,連忙道:“沈小姐快免禮,請坐吧。”
“奴才不敢。”佩雲有幾分忐忑,垂著眼瞼道,“請督公吩咐。”
王陽關淡淡一笑,對她很溫和:“我與你父親是知己好友,你在我這裏不必守著規矩,隨意坐吧。”
佩雲這才應聲坐下,王陽關像一個鄰家大哥哥般地噓寒問暖道:“在宮裏可還習慣嗎?沒人為難你吧?說來慚愧,我前些日子疏忽了,沒來得及關心你。沈兄的女兒,你叫什麼名字?”
他比想象中客氣溫和許多,佩雲心中油然而生親切之感,回道:“奴才閨名沈氏佩雲,宮中住得習慣,沒有人為難。多謝督公關心。”
王陽關點了點頭,親手將沈珍親筆信轉交給她,道:“這是沈兄托我給你帶的信,你若要回信,到時候我叫三寶去拿。”
說著他又拿出了一包碎銀子給她:“姑娘進宮,上上下下需要打點,先拿著吧,別嫌少。”
佩雲本以為是叫來訓話的,沒想到沈珍這般關照自己,頗為感動,連忙雙手接過。正要將銀子收入荷包,突然發現自己荷包裏似乎鼓鼓的,像裝著什麼東西。
探入一看,竟然也是一堆碎銀子。可是這明明不是她的。難道誰會無緣無故地給她塞銀子?
“暮雪?”佩雲一時失神,下意識地說出了聲。
王陽關眼尖,見她動作突然停下來,眼神也有些不對,正打算問怎麼了,就聽見了那個名字。
“你說什麼?”
佩雲連忙遮掩:“沒什麼,奴才隻是一沒留神,請督公恕罪。”
“是不是你這荷包有什麼不對?”
佩雲見瞞不過他眼睛,半真半假地道:“嗯,其實,也沒什麼,隻是奴才方才遇見一位朋友,沒想到她竟悄悄給奴才塞了銀子。奴才笑自己愚鈍,竟沒發覺。”
王陽關不問便知她口中的故人,一定是暮雪無疑,嘴角微微一彎,揮手道:“沒事就好。小姐請回吧,若有需要相幫的,盡管來找本座就是。”
“謝督公大恩。”佩雲斂衣行禮,“奴才告退。”
原來她還記掛著沈家的養育之恩,不忘了照拂宮中的姐姐。王陽關腦海中浮現出那個玲瓏剔透的女子來,重新執筆寫了幾劃,漸漸不耐,將公文放置一旁,作起畫來。
許多年了,他反複描畫的,都是同樣一幅場景,那個當年池塘邊放風箏的小女孩,明眸皓齒,巧笑倩兮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