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她不想與聒噪的蘭菊同乘一輛馬車,便自己跑去與孫憲一同騎馬。孫憲的職責是斷後,兩人就在隊伍最尾端一同趕路。
出了京城往南,天氣漸漸轉好,雖然天空仍飄著幾朵陰雲,但是沒有下雨的跡象。騎馬不比坐馬車,不僅要麵對塵灰,還頗為辛苦,然而暮雪樂此不疲,直言這比悶在馬車裏舒坦多了。
孫憲悠閑地騎著他心愛的良駒,對暮雪笑道:“看不出呀,你昨兒不吃飯,今兒竟然還有精神騎馬。當心別一會兒暈在半路上。”
暮雪騎著一隻漂亮的驌騮馬,輕輕捋了捋它的毛,淡淡道:“我昨兒用過飯了。”
孫憲爽朗一笑:“怎麼樣,還是扛不住餓吧?”
“不是。我昨日心情不好,見你們吃的東西太過油膩,就沒了興致。”暮雪解釋道,“後來督公體恤,送了清淡的菜到我房裏。”
督公高高在上,自然不能輕易認錯,能有如此表示,已是十分不易。暮雪明白這個道理,便不再過於怪他。
聽她這麼一說,孫憲瞪大了眼睛,嘖嘖兩聲:“你這好大的架子啊,居然教督公為你操心,都分不清誰是主子了。”
“別胡說。”暮雪笑著啐他,“讓人聽見我還活不活了?”
王陽關在馬車裏靜坐,隱隱聽見後麵有笑語喧鬧,裏麵好像有暮雪的聲音。他微微揭簾看了一眼,就看見他們二人有說有笑地在後麵聊著。
黃昏時,一行人在驛站停駐下來,暮雪剛將馬牽進馬廄,準備走回大廳,遠遠地就看見王陽關向自己這邊走來。
她頓住腳步,仍然守著宮裏時的規矩,退到一邊,垂手等他先走。
他走近了,似有若無地掃了她一眼,還沒開口,她就感覺到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
“今兒怎麼想起騎馬?”
暮雪腹誹,還不是被你家那個丫鬟氣得,麵上卻平靜得很:“沒什麼,透透氣罷了。”
王陽關沒說什麼,邁步向前走,暮雪默默跟在他身後。夕陽下,兩個影子有時重疊,有時錯開,有時平行。
“奴才……”
“我……”
他們突然同時開口,兩人俱是一愣。暮雪站定在原地,道:“您請先說。”
王陽關背著手,悠悠道來:“我問過蘭菊了,那日我與小妹閑聊,被她聽見,她才說漏了嘴。你也不用生氣,若不愛聽這些,以後不提了就是。”
蘭菊根本不像是說漏了嘴,多半就是故意寒磣她的。暮雪心如明鏡,但又顧及蘭菊到底是他家丫鬟,自己一個外人不好說三道四,於是將埋怨的話咽了回去,點頭道:“奴才知道了,奴才不該同督公賭氣。”
“這事就罷了。”王陽關繼續背著手閑庭信步,“以後有事直說,不許再如此。”
空中無風,天上無雲。他們一前一後,緩緩踱穿過一條石徑小道,才回到大廳。遠遠地就聽見裏麵笑語連連,大家似乎聊得很開心。
說得最熱鬧的就是孫憲了,他生性開朗,愛開玩笑,和誰都能聊得開。他像說書似的誇張地形容著宮中的奢華景象,當地驛站的人聽得起勁極了,說到精彩處,甚至還有人鼓掌叫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