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那可是金磚鋪地,澄亮澄亮的,跟鏡子似的,把人影兒照得那是一清二楚……”
驛站的人從未去過京城,更別說宮裏,聽他這麼說,信以為真,紛紛讚歎。與他們一同從宮中出來的一撥人,明知孫憲是在吹牛,並不戳穿他,反而暗地裏偷笑個不停。
暮雪走到門口,聽到時也抿嘴一笑。沒想到王陽關突然轉過頭來,她那笑便凝固在了嘴角,立馬低下頭,掩飾地咳嗽一聲。
“好笑嗎?”
暮雪不敢接話,以為他要怪罪,隻好道:“奴才知錯。”
他沒什麼表情:“錯哪兒了?”
她也不知道錯哪兒了,硬著頭皮答道:“奴才失態,不該笑的。”
在王陽關的記憶裏,她的笑實在太少了,少到,他恨不得將她的每一個笑容珍藏起來。他頓了片刻,沒說什麼,轉身便進了大廳。
暮雪不明就裏,心裏嘀咕了一句真難伺候,也跟了進去。孫憲一看見他,立馬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連忙閉上了嘴,躲到了一邊。恭候多時的驛丞連忙上來,帶著眾人行禮:“下官等參見督公,督公您千歲吉祥。”
督公心狠手辣的名聲在外,難免讓人生畏。他這一來,大家都斂容屏氣,不敢做聲。
王陽關擺手示意他們免禮,左右巡視一圈,緩緩而笑:“方才不是很熱鬧的嗎?怎麼我來了,攪了你們興致?”
孫憲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喪著臉道:“小的該死,督公饒命。”
孫憲這前倨後恭的樣子,實在過於滑稽,暮雪一個沒當心,就又笑出了聲來。
她這一笑出聲,就惹麻煩了。因為現場本來一片肅靜,氣氛一經破壞,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看向她。
暮雪沒辦法,總不能當場抵賴,於是跪在孫憲旁邊請罪。一偏頭,正好對上孫憲幸災樂禍的眼神,仿佛在說,叫你笑話我,現在也倒黴了吧!
督公這時候開了尊口:“孫憲,你繼續說。”
“啊?”孫憲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您饒了小的吧,小的真的知錯了,再也不敢……”
“你不願意說也行,那就自己回京去吧。”
“啊?”孫憲大概是沒有想到他會提這樣的要求,結結巴巴起來,“您……您……真的要聽小的胡言亂語?”
督公行事不喜歡解釋,而且一句話不說第二遍。暮雪趕緊撞了撞他的胳膊,小聲道:“叫你說就說,別廢話。”
孫憲這才小心翼翼地從地上爬起來,腿直打哆嗦,還因為緊張,不小心撞著了桌角,疼得慘叫了一聲。
周圍的人都憋著笑,暮雪也是。王陽關慢慢推開折扇,坐在主位上,一副看好戲的架勢,扭過頭命眾人道:“都坐下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