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要回到從前的日子了——也沒什麼不好,畢竟在這地方過久了,性子也就散漫懈怠下來了,日後再回了那權貴圈子裏頭,也怕是要不習慣。
思及此,顧擇芝便從那貴妃榻上起身,喚了門外的夏深進來,同她說了這事。
夏深聽了這話,深深地皺起眉頭,道:“雖說這是時下最好的計策,不過……顧夫人她,會答應嗎?”
“她答應與否,跟我又有什麼關係,”顧擇芝清淺地笑著,“我答應她的是把綰涼帶去她麵前,已經做到了,至於其他的——哪裏輪得到她來置喙。”
“是。但奴婢隻怕那顧夫人還不死心,見您不幫忙,便自個兒出手。”夏深抿抿唇道。
“你的擔憂,倒也不為過,”顧擇芝輕輕瞥了她一眼,“那便這樣,適時我去那飛花樓同管事的說一聲,切莫讓綰涼見到顧揚靈,若是顧夫人派人來請她,便立即知會我。如何?”
“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夏深歎了口氣。
“好了,那便去找綰涼吧。想必她也是思歸已久了,畢竟,誰會想要在這個小地方呆上許久呢?”顧擇芝說著便起身,複又道,“如果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話。”
顧擇芝劃著湘妃色的裙裾往那逢水閣的方向走去。終於,又到了這時候,同那些美好的事物告別,然後再踏回那堆著腐葉爛泥的池沼中,同流合汙。
可是這樣的話,那這段仿佛童年的潔淨日子又當怎麼算呢?
或許,歲月是不變的,善變的是人心。
逢水閣。
顧擇芝剛踏進那虛掩的木門,就見綰涼坐在雕花窗欞下的桌案前,單手托著下巴,藕臂微露,另一手隨意地撥弄著窗台上的小薄荷。
顧擇芝承認,那一瞬間,她心底是產生了某種不舍的,隻不知是出於對這種生活的不舍,還是對於這個人的不舍。可到底,她還是不會選擇留住這一切。她抬步走到綰涼跟前,輕輕拍拍她的肩:“發什麼呆呢?”
綰涼一下子驚坐起,回過頭看著顧擇芝道:“啊……就是閑來無事罷了。”
“嗯……的確,這別業的日子實在太過無趣了,倒是叫你成日發起呆來。”顧擇芝笑著道。
綰涼蹙起眉頭,自己是從不覺得這日子過得無趣的。事實上,這段日子是她目前的生命裏麵,最最喜歡的一段日子。可是,是顧擇芝覺得無趣了嗎?
“我今日來,”顧擇芝傾身撥弄著那台上的小薄荷,又轉頭對綰涼道,“是要告訴你個好消息。”
綰涼側頭不解地看著她:“什麼好消息?”
“你可以回到飛花樓去了哦,小丫頭。不用再呆在這裏無所事事了。”顧擇芝的嘴角咧開一個明媚的弧度。
而綰涼聽見了這話,心下卻是一空。
可以回去了……那是要離開這裏了。綰涼也不知為何,聽了這消息,隻是有種沉甸甸的感覺,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麼。
“喂,”顧擇芝見她並不是高興的樣子,以為她仍處於發呆的狀態,便又輕輕拍拍她,“你聽見了嗎?”
綰涼這才如夢初醒,忙連連地點頭道:“聽見了,聽見了……嗯,那我什麼時候去收拾東西?”
“你想什麼時候收拾都可以啊,”顧擇芝伸手拍拍她的頭,“回去了,可一定還要記得來找我啊。”
綰涼不在乎她說的話幾分真假,或者說,她根本不曾注意顧擇芝究竟說了什麼,她隻是感覺到顧擇芝的手輕輕地,拍在她的發絲上。
她突然就覺得有些心悸,根本不敢抬頭去看顧擇芝那雙明媚的眼睛。
“那……那我,現在就收拾吧。”綰涼快聲回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