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閣裏依舊是笙歌悠揚,燈火耀煌。
綰涼隻顧著低頭向裏走,卻被橫空伸出的一隻手攔了去路。麵前是位身著絳紅燙金裙的女子,樣貌如那畫裏頭走出的洛神,色比冰玉渥丹,讓人見之難忘。
“這麼多日不見你回來,可叫我苦等,”她微微皺了眉頭,開口問道,“我問詢你的那事,你究竟答不答應?”
綰涼歎了口氣,溫聲道:“渥丹姐,你莫要逼我。姐姐不也深知我這人素來不善周旋交際,皇城尊貴不假,卻是需如臨深淵。我怕是……”
那叫渥丹的女子偏過頭來,深歎了口氣:“你以為我願意逼迫你不成?隻是……這江城太守親自點了你的名頭,報上去啦!”
“上報了?”綰涼倏的抬起頭來,瞳仁微擴,“可我先前……我先前是拒絕了的呀……”
“要是連你拒絕都有用的話,那他這個太守也不必當了,”鄭渥丹輕輕吹下眼睛,嘴角挑起嘲諷的笑意,“他們會把咱們這種人當回事嗎?”
綰涼的頭垂得更低,她不再多說什麼,而是繼續向裏間走去。
鄭渥丹見她如此,便揚起遠山黛眉,試探著問道:“你今日可是有什麼心事?是最近在那顧府受了委屈了?”
綰涼訝異地抬頭,複又輕笑道:“果然都說姐姐是飛花樓的解語花,竟是一眼瞧出我的不對來。其實也沒什麼,隻是如夢初醒罷了。”
“如夢初醒?”鄭渥丹好笑的看著她,“你不會喜歡上那顧揚靈了吧?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怎會,”她輕輕搖搖頭,“比這更複雜罷了。我隻是不如渥丹姐看得開,看得透。這人的好與歹、真或假,我還真不大能分清。”
“怎麼?你這是覺得被人騙了?”鄭渥丹偏過頭問道。
“哪裏的話……我隻是,隻是感喟於自己太容易被感動罷了,哪怕隻是很微小的善意,我也會深掛於心。”綰涼以某種自嘲的口氣隨意道。
“不是都一樣的嗎,”鄭渥丹絳紅的唇微微勾起一個媚人的弧度,眼神卻是清明溫和,“我們這種人啊,沒什麼人愛,所以但凡是善意或是溫暖,哪怕再細微,也總能被觸動到。不管這個人究竟怎樣,不管他是否對所有人都如此。也許,這就是煢煢孑然的悲哀吧。”
綰涼聽了,不由得又垂下了頭。是啊,算是悲哀。
“這個便罷了,”鄭渥丹驀然正了神色,偏頭對綰涼道,“現下你當關心的是,你究竟去不去京城。”
“我不去,”綰涼淡淡地答道,“我不去那個地方。”
“你怕見到那個人嗎,拋妻棄子的那個人,”鄭渥丹指的,自然是綰涼的父親,“可你總要麵對。”
“眼不見為淨,我何必去淌個渾水。再者,”綰涼抬手捋了捋耳邊的碎發,“京城之地,鍾鳴鼎食,不是我所能駕馭的。”
鄭渥丹為難地搖搖頭道:“此番是燕國太子來京,皇上萬分重視,特令江南一帶官吏尋薦名姝美人,前去助興。你若是辭不赴命,恐怕不妥。”
“那又何必來此尋找,京城貴地,豈會少了名姝美人?”綰涼不解道。
“可巧那燕國太子隻喜歡咱們江南的美人,說是溫婉可人,不是俗物,”鄭渥丹彎了那春風眉眼,“他有此癖好,而咱們齊國又有意交好,自然是要這麼做了。”
“交好?”綰涼蹙起眉心,“前兩年不是剛打了仗嗎?怎麼會突然想要交好了。”
“哪裏是突然,”鄭渥丹挑起唇角,眼波流轉,“是從來。我大齊雖強,卻也想多結盟國,可惜先前那燕國老皇帝不領情,硬是要打了才過癮。不過近日這老皇帝病了,太子勢力日益穩健,倒是走起跟他父親不同的路來,想要同齊國交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