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我當時身份的人多了……情況就難以控製,會有一些麻煩。”
也對,池清想,他換個新的身份也許就像換個論壇ID,而一個人的社會關係越複雜,要讓他“下線”就越難。
寒牙說,那之後,劉逸陽果然遵守約定,替他保守秘密,一個字都沒有走漏。隻是他還是不停地找機會問他許多零碎問題,關於每本書的劇情,關於一些人物設定……問得他不勝其煩,但也無可奈何,隻能隨口糊弄他幾句,或者找一些藉口,趁機離開。
又一個月後,寒牙的“母親”在醫院去世,這個28歲男人失去了世上唯一的親人。
——對寒牙來說,這是一個自由的起點。從這裡開始,他的新身份才算被啟動。
“各種手續處理完之後,我帶著‘媽媽’的東西出院,臨走前去和他道了個別,”寒牙說,“那時候,他的身體已經很差了——他和我媽媽都是血液病,也差不多一個階段,隻是更年輕一些……”
池清記得當時學生會還討論過,說是劉逸陽的情況有些麻煩,要不要發動捐款……但後來好像遭到本人婉拒,於是最終作罷了。
“我說我要走了,他就勸我節哀順變,”寒牙說,“然後請我喝了一罐可樂。”
“……那你喝了?”
“沒有,”寒牙說,“我告訴他我有家族糖尿病史,不能喝這類飲料。”
然後,劉逸陽壓著嗓子,用第三人無法聽見的聲音,湊近了說道——
“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
他也猜到了寒牙的身份,也許是從一些劇情中發現了蛛絲馬跡。池清正覺得心有靈犀——突然想到,這一位學長,已經見不到了。
“當時我非常吃驚,但想想也許是我自己小瞧了他,平時不夠小心,”寒牙說,“總之,他對我提出一個請求。”
——他請求這位能夠完整地複製外形,完美地模仿舉止的長壽種,代替自己走完一個人類短暫的幾十年生命。
“他要我幫他照顧父母家人,就像我照顧剛剛去世的‘母親’一樣,”寒牙說,“因為他覺得……自己大概也是治不好了。”
“不可能吧,”池清脫口而出,“他這麼相信你?你竟然也答應了?”
寒牙攤了一下手。
“不是他相不相信,而是你相不相信,”寒牙說,“我已經把當時的情況完全告訴你了。”
池清轉頭朝旁邊的人瞥去一眼。不知道珀西瓦爾的中文水準能不能全部理解剛才的對話,他正皺眉盯著桌上的杯子,仿佛試圖用目光剝掉杯子上的印花。
“還有一個問題,”池清重新望向寒牙,“你為什麼那麼執著要用這個名字發稿?”
寒牙皺了一下眉頭,看上去對這個提問有些困惑。
“你已經有很多年沒在論壇發表作品了,”池清解釋道,“這一次卻主動投稿給我的小雜誌,還有求必應,說改就改……看到這一期雜誌上沒有你的文,直接不顧形象地大發脾氣——這件事我不太理解。”
“因為……幾百年沒有人用我的本名叫過我,”寒牙說,“我一直用別人的名字和身份生活——這幾年我是這個人,那幾年我是那個人……到了這個時代,網路給了我用自己的名字講故事的機會,我不想放棄。”
池清的餘光瞥到珀西瓦爾抬起手,輕輕咬住了自己的食指。
“那你為什麼放著更方便的論壇不用,反而轉向時效性和傳播範圍都差遠了的雜誌?”池清追問道,“論壇上喊你‘寒牙大大’的讀者,難道不比我這一本小雜誌的多?現在的平臺還更多了,你完全可以做一個網路寫手。”
寒牙又皺了眉頭,但眼神與剛才不同,池清甚至感覺到一絲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