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段(1 / 3)

第1章

西定的冬天被一場沒有盡頭的大雪籠罩,陳軻在這樣的大雪裏接到了一起報警電話。他接起電話,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沉,就聽“啪”一聲,掛斷了電話。邊上同事納悶地問:“怎麼了這是?”

“得出警了,接到一起投案自首的電話,嫌疑人說了自己的地址,讓我們去接他。”

“嗨,奇了,這人架子還挺大。”

話雖這麼說,西定一隊還是乖乖地出警。車輪胎滾過濕滑的雪地,行駛了一段路,最後在長尾巷的盡頭看到了一個渾身帶血的人。

陳軻驚疑不定,從車上下來,拔了搶舉起,他朝前走去。對方蓄著長發,背對著他們,分不清男女,身上掛著一件灰色的明顯過大的羊毛大衣,衣服上有大片血跡,光著腳踩在雪地裏,腳踝凍得通紅。

“不要動,舉起手來。”

陳軻低聲嗬斥,就見那人的身體一顫,雪泛著冷光,背對著他們的嫌疑人緩緩轉身,露出一張家喻戶曉的臉。

“牧顏?”

失蹤了三年,已故富商牧正袁的兒子。

審訊室內,牧顏精神恍惚,陳軻讓人給了他一雙鞋,鞋子碼數比較大,他把凍紅了的腳踩進去,腳趾收緊蜷曲。陳軻拉開他桌前的椅子坐下,椅子腳發出刺耳的響聲,牧顏刷地抬起頭,似嚇了一跳,驚恐萬分地看著陳軻。

陳軻皺起眉,低聲問:“牧顏,你這三年都去哪了?你剛才在電話裏說自己殺了人?殺了誰?”

牧顏的臉上幾乎沒什麼肉,蒼白消瘦,隻剩下一張薄薄的皮。他凹陷下去的眼窩裏藏著驚慌不安,聽到陳軻的聲音,牧顏呆呆地看著,隔了很久,他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他吃力地說:“薑也南,我殺了他。”

陳軻眉間浮出一條深深的溝壑,他和邊上做記錄的女警打了個手勢,過了許久,女警過來和他說了幾句話。陳軻側眼看向牧顏,目光複雜,他說:“牧顏,我們剛才聯係了薑也南那邊,對方沒有任何事,而且……”

牧顏的神情突然激動,他站了起來,身體劇烈顫唞,他大喊道:“怎麼可能,我……我明明用刀捅了他,你們怎麼可能聯係到他,這不可能的啊,這不對的啊,他……他應該是死了的,是死了的。”

牧顏的精神狀態的確是不好,審訊到一半被迫結束。

陳軻走了出來,到另外一個房間,從單麵鏡裏看著坐在椅子上的牧顏。他貼在椅子裏,單薄的身體好像下一秒就能折斷,那不像是一個人,倒像是一團留在人間的悲傷,他用全身在紓解痛苦,每一根發梢都是痛。

陳軻目光複雜,他以前是見過牧顏的,陳軻當時是和女友一起看一場天鵝湖芭蕾舞,就在那場舞台上他看到了牧顏。

出版社老板的兒子,不像一般富二代那樣驕奢。他有自己的職業規劃,年紀輕輕就是皇家芭蕾舞團的首席,站在舞台上光芒四射,是個很有才華的年輕人。

他的女朋友是牧顏的粉絲,特地在結束後等在後台外,一直等到牧顏出來。

陳軻的女友激動地和陳軻說起牧顏這個人,陳軻興致缺缺地聽著,當時並未在意,卻未曾想過一年後牧顏失蹤,事發三年,牧顏出現。

出現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告訴他們,他殺了薑也南。

陳軻收回視線,他對身邊的同事說,“看著精神不太正常,送他去醫院吧。”

牧顏從警局出來,負責他的陳軻開車,送他去醫院。

路上大雪,車子行駛緩慢,牧顏靠在車窗上,怔怔地看著從上落下的雪。

他降下玻璃,把手伸了出去,掌心裏冰涼,他流下眼淚,低聲問:“西定的雪一直都是這麼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