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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心 田可心

正文 第 1 章

一月的北京城,天氣正是冷到最實在的時候,空氣很糟糕,灰蒙蒙的,仿佛凝結著許多小顆粒,不是霧,也不是冰晶,更像是渾濁的煙,據說是會讓人相當於一天吸入兩包煙的很可能是致命的毒氣。

這座城市常年幹燥得厲害,冷得再狠也不容易下雪,今年到現在為止也就下了一場雪,而此時初雪已成往事,隻是在路邊還能看到斑駁的殘留,黑色的。

不知道不是這座城市的人、尤其是外國人,譬如林登先生,能不能不告自曉地知道這是雪而不是煤?

——顏顏心裏忽然冒出這麼一個想法。

但她也不過是隨便想想而已,腳下並沒有停下來。她有事,跟人約了在“紅頂屋”西餐廳見麵,說好是下午三點的,現在已經兩點五十五了。顏顏和一般的漂亮女孩子不一樣,她從來不會約會遲到,不管對方是誰,除非是來早了,否則一定不用等她,多半都是她等別人。

這個叫陸堯的男生讓她頗有些頭疼,他是一個大二的本科生,她是他的助教,如果換成別的學生,這種因為考試成績出了問題而導致的會麵,一定是她這個助教占主導,讓他上哪兒見麵就上哪兒見麵才對。

可這位倒好,跟他說了在林登教授的辦公室麵談,他非不幹,硬要在學校裏最拉風的這家西餐廳,說是老師辦公室氣氛不好,他一緊張腦子就不會轉。

顏顏記得自己還是本科生的時候,不但對老師畢恭畢敬,對助教的尊重程度也不亞於對老師,總覺得他們多少還是掌握著對自己生殺予奪的大權的,如果有助教找自己說事兒,哪有不唯命是從的道理?

可是自己當了助教之後,也就明白,其實也真不算根什麼蔥,不但不敢對學生頤指氣使,甚至還怕得罪了學生,最後鬧到教授那裏,不就等於告訴老板自己工作能力不行了?

而且現在馬上就要放寒假,林登先生事務繁忙,急著趕快把學生成績都統出來,他就好放下這一塊去忙其他工作了,顏顏還真沒膽子讓這個陸堯把他的時間拖出什麼問題來。

照理說,如果助教真的狠下心來跟學生比定力,輸的都應該是學生而已,可對這個陸堯,顏顏真的沒有把握。

在林登教授抱怨這個學生的期末論文一塌糊塗之後,她找教務了解了一下這個另類學生的特殊背景——

先說這門課的導師林登先生。林登先生是從劍橋大學來到X**學院客座講學的國際法專家,現在在這裏開的這門《法律英語》課程,內容並不像題目那麼寬泛,他是一名很嚴謹的學者,永遠把教學重點放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所以在課堂上講授的內容主要還是同國際法相關,因而要求選課的學生必須是大三以上。因為《國際法》這門課是大三才開,林登先生希望學生至少有一定的國際法基礎,學起來才不至於太困難。

而陸堯才隻是大二,竟然就也選上了。顏顏去問了教務,才知道他這個後門是不得不開。教務也說不清楚他是官二代還是富二代,總之他的家庭對學校頗有影響力,當初選課是院長親自打電話來吩咐教務放的行,小小教務焉敢不從?

顏顏措辭困難地把這來龍去脈解釋給林登先生聽的時候,林登先生頗為不悅,他認為這是對學術的不敬。但這畢竟不是他長期任職的學校,甚至不是他的國家,他沒必要在這件事情上花費太多的心力,就讓顏顏找到這名學生,跟他說清楚他期末論文的問題所在、打回修改再交一遍就算了。

顏顏猜如果是一般學生的話,林登教授說不定會克盡職守地親力親為,去同他講清楚,但既然是個很可能不學無術的公子哥,他就不想浪費自己的時間,也不信任對方的英文水平值得自己浪費時間。

顏顏走進“紅頂屋”的時候是兩點五十九分,服務員小姐過來招呼她,她點點頭說:“是約了人,一共兩位。”

服務員小姐問她:“你是章小姐嗎?你約的人已經來了,就在那兒。”

畢竟是學校裏的西餐廳,服務員的態度雖然已經比別的餐廳要好,總歸還是做不到外麵的飯店那麼到位。她隻是給顏顏指了個方向,並沒有親自領她過去的意思。

顏顏早就習慣了,也不跟她計較,道了聲謝就走了過去。

那個男生的背影看起來好像是有些眼熟,不過顏顏覺得這多半是自己的心理作用,畢竟她雖然每節課都會去給林登先生幫忙,大多數時間裏卻也是坐在第一排麵對講台的,和學生接觸不多,更不會對他們的背影有什麼印象。

她走到近前,聽見那個男生在打電話,於是她放慢了腳步,猶豫著是不是該等他講完了再過去。

這麼一遲疑間,她又往前挪了兩步,就聽見那個男生在說些什麼了:“……就一小助教,沒什麼大不了的,她甚至都不是我們院的,英語係借過來的。……嗨,研究生,不見得有什麼真本事,長得特漂亮,不定是怎麼考上我們學校的呐!現在不是年年都有爆料嗎?某某女生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被教授潛規則一下就名校研究生了……”

顏顏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