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換成別的女生,不知道是會把陸堯的這番話當成謾罵還是恭維,而對她來說……
或許兩者都不能算吧。
她本科就是這所學校英語係的,是正兒八經考上來的,後來也是真材實料地保送上研究生的,絕不是通過跟誰睡覺才躋身名校。
可是,如果不是林覺遠,她當初雖然考上了這座大學,還真不一定能來上。
而林覺遠,她陪他睡了近三年的覺。
所以,也可以說,她是憑著跟男人睡覺才上的這所學校。
走出了“紅頂屋”,顏顏的心情幾乎比這空氣還要糟糕。各個係的期末考試都已經結束,大多數學生都回家了,偌大的校園一下子冷清下來,空蕩蕩的,像一座正在死去的城。
她往自己的宿舍走回去,腦子裏卻無法止息地想起那個初秋,那年她才十八歲,剛考上大學就麵臨著輟學的危險。
明明是從小嬌養起來的千金小姐,突然籠罩到頭上的陰影也不純然是經濟問題,從來沒有什麼時候,她那麼深刻地體會到,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如果是自己的爸爸媽媽不讓自己活,自己就真的很難活得下去。
而她在答應林覺遠的時候,甚至都沒有見到他本人。來找她的是林覺遠的助理,那麼胸有成竹地對她說:“章小姐,你家裏的情況我們都了解,如果你願意的話,林先生會把你父親的那八百萬一次付清,另外一步到位的還有你大學四年的學費生活費。你考慮考慮?”
她隻考慮了一分鍾,就知道這是自己最好的選擇。
其實這也是那個女人——當時她還叫她做媽媽——希望她走的路,那就不如索性自己主動去接受,畢竟如果是自己選的人,自己做出的決定,將來也比較會無話可說,無可埋怨。
在承受痛苦的時候,心裏也會稍微好受一點點吧。
就在當天的兩個小時後,她在自己的銀行卡裏看到了那接近八位的數字,當場就去銀行櫃台辦理了轉帳。
然後,她給那個女人發了一條短信:“你要的八百萬我已經給你轉過去了,以後我們各不相幹,祝你好運。”
◇思◇兔◇在◇線◇閱◇讀◇
一筆錢,一句話,買斷了十八年的母女恩情。
顏顏回到宿舍樓裏,這裏也是冷冷清清的。寒假留宿學校的同學必然不多,她的室友因為已經結婚,平常就很少在宿舍裏住,這時更是一片空寂,讓她有一種錯覺,好像整層樓都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似的。
這層樓住的都是外語學院的女研究生,英語是大係,人還算比較多,不過兩人一間,大多數同學彼此間也不算太親密。
林登先生是法學院的客座教授,本來法學院是優先考慮由他們自己的研究生來給他擔任助教的,但是暑假那會兒林登先生剛來的時候,麵試和試用了好些人,都不甚滿意。這是一種相當兩難的尷尬境地:對於非法律專業的人來說,即便母語就是英語,法律詞彙也如同天書,需要從頭學起;至於專業一直是法律的,英語能力又往往有限。而法學院固然有幾個本科是英語專業的研究生,奈何都是剛上法學院,專業知識都還沒有完全到位,給林登先生做助教也還是有些力不從心。
所以後來法學院轉而把招聘廣告發到了英語係,試試看這裏能不能挖出個出乎意料的人才。
顏顏就是這個人才。她的便宜占在大三下學期之後就在一家翻譯公司兼職,曾經接過一單同法學典籍相關的大項目,為此頭懸梁錐刺股地惡補了一通。
而那一單做好了之後,她也就成了這方麵的熟練工,以後公司裏再有同法律相關的活兒,也都一並交給她。
大三下學期以後,也就是和林覺遠之間的關係結束之後。
其實他們倆了斷的時候,林覺遠又額外贈送了她一大筆錢,慢說她的研究生是免學費且有豐厚補助的,就算這些都沒有,那筆錢也夠她紙醉金迷地耗到畢業沒有問題。
但她還是要去做兼職,不是為了掙錢,而是為了積攢經驗。
在和林覺遠分開之前,她幾乎沒有參加過太多實習或實踐的活動。既然是被人家包養的情婦,當然要把課餘時間都空出來,以便隨傳隨到。
但那從一開始就注定了隻是幾年的青春飯而已,限期僅到男人膩味之前,不可能吃一輩子,所以一旦那邊炒魷魚,她就要趕緊回過頭來在本專業上補課了。
顏顏回到宿舍,脫掉外套掛在衣架上。屋裏暖氣很旺,隻穿一件薄毛衣就可以了,她給自己倒了杯水,靠在床頭接著看剛才擱下的書,杜拉斯的《情人》,法文原文。她的二外選修的是法語,看這個部頭還稍微有一點吃力,不過耐著性子也能勉強勝任。
翻了三四頁過去,就聽見有人敲門。
她應著“來了”,走過去把門拉開,臉色立即又沉了下來。
陸堯。
一月的北京城,天氣正是冷到最實在的時候,空氣很糟糕,灰蒙蒙的,仿佛凝結著許多小顆粒,不是霧,也不是冰晶,更像是渾濁的煙,據說是會讓人相當於一天吸入兩包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