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落的話劈頭蓋臉,顧承沒好意思起身,彎著腰一句句聽著。長這麼大還沒叫人這麼責問過,他麵皮薄,這會兒隻覺臉上一陣陣的發燙。
無計可施,隻好再揖,他誠心誠意,態度恭謹,“是我疏於管教,該當賠罪。二位若覺得心裏過不去,改日我親自到府上登門致歉。今日就請先放她離去,在下感激不盡。”
麵前男子近乎低聲下氣,且還是一個麵容清秀,氣度溫雅的七尺男兒,方巧珍有些心軟,丫頭卻仍是撇嘴,哼了一聲,“說得好聽,我們知道你是誰啊,回頭上哪兒找你人去。”
顧承頭皮一緊,隻好再拱手道,“在下姓顧,名承,是北鎮撫司……”
他報上姓名,餘下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沈寰暗暗咬牙,方巧珍睜大雙眼,丫頭半張著嘴。半晌丫頭先反應過來,扥著方巧珍,結舌道,“是顧,他是顧……姑娘,想不到會在這兒碰上了。”
聲音不大,足夠讓在場的人聽清。顧承人不傻,怔了一怔,順勢前思後想,當即全明白過來。
他明白了,就剩下滿心的尷尬。方巧珍也覺得自己明白了,丫頭亦然,脫口笑出來,一改方才的氣勢如虹,“原來是姑……咳,這怎麼話兒說的。顧爺心思真別致,想出這麼個法子來,也難為您家小爺了。隻是這招可有點不地道,害我們姑娘受了驚嚇,看在您是對姑娘上心的份上,姑娘網開一麵,揭過去不提罷。”
這話連消帶打,主要還是全了她家姑娘的顏麵,也算給了顧承台階下。可這黑鍋背得實在冤枉,坐實了就是他有心私會方巧珍。
顧承的臉騰地一紅,他脾氣好,有些事能忍則忍,忍得自己難受也實在沒辦法,垂著頭,隻是一再言說,“對不住,是我考慮不周。”
方巧珍在一旁瞧著,將他的羞愧慌亂盡收眼底,覺得殺人不過頭點地,不能再折騰這個溫和的男人了。
禁不住又有欣喜,原來他是想看看自己,才想出這樣一記昏招。回想第一眼瞧見他,斯文的模樣裝點在錦繡飛揚的公服裏,沒有傲慢沒有粗魯,雖沒他弟弟生得俊,可是說話行事透著男人的沉穩,有潤物細無聲的安然。
方巧珍心頭徜徉喜悅,邁著碎步走過他麵前,福了一福,輕聲道,“我沒事,快別自責了。”頓了頓,“巧珍先行一步,顧爺保重。”
一場鬧劇就這麼收了場,隻是有人得意,有人委屈。受了委屈的那個半晌才抬起頭,也不看身邊肇事的人,扭身就往外頭走。
沈寰哼了一聲,慢悠悠抬腳,慢悠悠的踱出店鋪。前頭挺拔的身影疾行一陣,漸漸頓住,好像在等她趕上去。
“三哥,我給你賠罪。”她毫無愧色,一臉燦然,拱起手,“剛才是我不對,這事沒和你商量,做的不講究。你要怎麼教誨,我洗耳聆聽。”
沒什麼認錯的樣子,但態度是真慷慨,好像俯仰天地無愧的那個人就是她一樣。
可她難得說出這番話,顧承心裏的氣也消了,歎了歎,“本來是想買頭油的,這次算了,下回再買給你。”
“那得換一家了罷?”沈寰笑容明媚,“這家,我估摸你是不敢再來了。”
才說了一句像樣的話,下一句就又開始噎人。顧承扭臉不看她,繼續往前走。
“三哥,還是生我氣?”轉臉又換上一副沒事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