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走在刀鋒上(1 / 2)

晚上她獨自出校門,在街角老位置上車,司機問楚少爺的下落,簡艾沒好氣地回答不知道。其實她知道,隻是懶得管,讓那混混在網吧裏發臭好了!

司機開出去兩條街,她心裏一軟,忙叫司機繞路回去接楚天驕。她不是沒心肝的人,簡艾咬唇,告誡自己——要做一個好人,即使遍體鱗傷。

當夜,簡艾被叫到楚天闊的書房。

他開門見山:“聽說你今天逃課。”

簡艾坐在對麵,心髒咚咚跳,大氣不敢出。他當然會收到消息,他是全能的神,他關心她看顧她,他對她的一舉一動無所不知。

楚天闊聲音平和,並沒有生氣,再問:“跟我說說為什麼。”

簡艾眼角一熱,眼前一片模糊,她憋了一天的眼淚流下來。她抽泣著把今日的種種,毫無保留地告訴楚天闊。

他掏出手絹遞給她。淺藍色亞麻,一角刺繡著他的姓氏,散發出清淡的雪鬆香氣。簡艾展開手絹,肆無忌憚地擦眼淚,擤鼻涕。

他聽完,不褒不貶,隻問:“那麼,你有沒有從這件事裏得到一點教訓?悟出一些道理。”

簡艾鼻頭紅紅,說:“有。以後我做任何事,寫任何話,都會三思而後行。人走過必留下痕跡,就像長在脖子後麵醜陋的痣,自己看不見,別人卻會戳著我的脊梁骨,殘忍地提醒我的缺憾。”

“很好,你能明白這道理,這個虧就沒有白吃。小艾,你長大了。我原以為你會哭得更厲害些。”

她對他露出一個微笑,即使眼角還掛著淚。那笑容美極,宛如雨後白蓮。她又脆弱又堅強的容顏令楚天闊忍不住攬她入懷,吻著她鬢角,在她耳邊說些溫言軟語。

“我懂你受的傷。因為我也是這樣長大的,我想做最好的自己,我要求自己不要犯任何錯誤,我無法容忍不完美。做一個好人,是很辛苦的。變壞,鬆懈,懶惰,那太容易。可是你不要走那容易的道路,你要走在刀鋒上,唯有流血,才能通往光明。”

簡艾想起她在書裏看過的話,喃喃回應:“是,你們要進窄門。因為引到滅亡,那門是寬的,路是大的,進去的人也多。”

楚天闊笑道:“不錯,書念得多了,連馬太福音都會背幾句。”

安撫了她一會兒,楚天闊自去書桌前攤開文件處理生意上的事,簡艾無心做功課,窩在他桌邊一張沙發椅上看書。

房間內彌漫著隱約香氣,這是L’objet出品的香薰,瓷器的表麵卻巧奪天工地處理成鱷魚皮紋理,邊緣鍍金,擱在旁邊的蓋子上趴著一條栩栩如生的金色鱷魚。簡艾盯著那火苗看得出神。

沙發旁邊小桌上擱著一把同係列的拆信刀,她拿起把玩,刀柄是黑色石質,光滑冰涼,上麵趴著一條凶猛的金質鱷魚。楚天闊生活的奢靡之處都在這些外人看不見的地方,細微之處也講究至極。

簡艾看完幾十頁書,楚天闊仍埋頭公務,手指夾一支煙,燃了大半,還沒有吸一口。她靜悄悄退出房間,去找楚天語。這位大小姐總是有時間的,時間在她的深閨之中凝固如琥珀,她就像睡美人一般蝸居其中。

不出所料,楚大小姐確實在家,她又能去哪兒呢?久病床前沒朋友,她長久抑鬱,誰也不敢輕易約她出門,怕略有閃失,楚家追究起來,不死也要脫層皮。

此刻楚天語正在一張桌前拿一個水晶放大鏡仔細觀察一遝剛衝印好的照片,簡艾認出那放大鏡的手柄也是一條鱷魚,嘴裏咬著圓形鏡片。原來和楚天闊書房裏的用品是一套的L’objet,隻不知是兄妹倆哪一位的品味。他們的喜好口味出奇一致,宛如一枚硬幣的兩麵,互相依存。

楚天語對她說:“我現在懶散,這個膠卷前後拍了幾個月才拍完,昨兒剛送出去衝印好,我正在檢查有沒有廢片。”

簡艾湊過去,看那些照片,都是楚天語拍的。簡艾看過她用一個萊卡古董旁軸相機,黑白膠卷,拍攝前要仔細調整焦距和光圈,每拍一張必須撥一個金屬杆拉動膠卷,按快門的時候會輕輕地哢噠一聲響,有趣至極。

那部相機小巧卻沉重,黃銅色,飾以黑色皮革,還有一個古舊的皮套。就算不用,隨意放在架子上也是一件藝術品。

現在人拍照要麼用數碼相機,要麼用手機胡亂閃兩張,哪有人有這份閑情逸致,幾個月才拍一個膠卷。

簡艾小心翼翼地翻看照片,大多是些靜物照,楚宅花園的落葉,夏末無人問津的泳池,餐桌上五顏六色切開的水果,早餐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這是楚天語生活的瑣碎片段,映照出一個女子寂寞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