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懷疑我。”簡艾歎息。
“你說大少爺哦?天闊這人呢,自我要求嚴格,對身邊人也有極高期望。就是中文常說的,眼睛裏揉不下一粒沙子。我認識他這麼多年,能體會他的心情。”
“那你能體會我的感受嗎?”
張弛誠實:“若我說感同身受,那隻是虛偽的說辭。你的經曆這樣特別,我此生未曾遭遇過類似事件,無法真正了解你的痛苦和掙紮,所以我不會說那些無聊的話。”
簡艾自我安慰:“算啦!也許時間會治愈一切傷痕,等過幾年我跟他再見麵,可以心平氣和,把一切攤開了講,說不定能解開這個心結。”
“你能這麼想最好,有希望才有明天。”
簡艾岔開話題:“不說我啦,說說看,你到加拿大做什麼?”
“替某圖片公司拍一套雪中湖景的商業照片,開價很高,值得跑一趟。”
“好辛苦哦,你現在工作排得很滿嗎?”
張弛眨眨眼:“你懂的,要供養一個像天語那樣的大小姐,需要很多很多錢。”
簡艾笑:“我看你甘之如飴。”
張弛笑:“你別說我聽不懂的成語,總之,我樂意!”
簡艾這才問起張弛吃過早飯沒有,他說:“本來吃過,已經又餓了。”
“那正好,我們一起吃Brunch。”
簡艾去點餐,對侍應說:“給我一個雞肉三明治,再來一個超大份量的牛肉漢堡,還要炒蛋、培根、沙拉,加一大壺咖啡。”
食物送上,張弛擼起袖子開吃。嘴巴塞得滿滿,說:“我剛到,還沒來得及兌換加元,今天就謝謝你招待嘍。”
簡艾這才回過神來:“你怎知我在加拿大?我沒跟你們說過。”
張弛微笑:“天闊說的。”
她的三明治掉在盤子裏,張大嘴巴:“他知道我在這裏?”
“嗯,你走那天他就得知消息,十分難過,時隔許久還耿耿於懷。跟我抱怨,說你沒心肝,相好一場,說走就走,連再見都不說。”
簡艾眼淚湧出,哽咽道:“明明是他先不理我!不見我!還把我電話都屏蔽!”
張弛舉起雙手表示無辜:“我最怕夾在一對吵架的情侶中間,左右不是人。傳話這種事,我不做,你們之間的問題,隻有你們自己才能解決。”
簡艾拿勺子無意義地攪拌咖啡,其實根本忘記放糖。
她說:“有一天,我會驕傲地走到他麵前,對他說,放棄我,是他的損失。”
張弛拍手讚道:“很棒!到那天,你一定要通知我到場,我很想看他臉上表情。”
吃飽喝足,張弛關心起她的學業。
“你學什麼專業?”
“傳媒。”
“嗯……我以為你會讀英國文學之類的純文學。”
簡艾歎息:“生存要緊,搞文藝也得填飽肚皮。學傳媒比較好找工作。”
“那你還寫小說嗎?”
“一直在寫,可找不準方向,有時覺得很迷惘。”
“你的理想是什麼?”張弛問。
簡艾說:“我想成為一個偉大的女性作家,像伍爾夫、杜拉斯那樣,最次也要做張愛玲。”
張弛打趣:“原來我媽還不夠當你的偶像哦!”
“啊!不是不是,我非常崇拜張碧雲女士,學貫中西,文鋒犀利。我的意思隻是,得等死後幾十年,她的作品依然被人傳頌,那才算蓋棺定論,在文壇占據一個牢固的席位。我想,張碧雲女士會長命百歲,她還在走向巔峰呢。”
張弛一直以母親為傲,他說:“那是,我母親常說,最好的作品是下一部。她每天至少要閱讀和寫作十小時,有時更長。”
“哇?這麼累?”
“不然呢?你以為寫作是一件輕鬆愉快的事?想起來就寫兩句,或是在咖啡館曬曬太陽,就能靈感爆發,創作出驚世之作?不,寫作不僅需要才華,更需要吃苦。實際上,任何文藝創作背後都需付出心血。我有時拍一張照片,為了達到最佳效果,可能需要等候幾小時甚至數日,直到有我想要的光線。”
簡艾歎息:“看來是我太天真,又太清高,總覺得我要寫出讓世人驚歎的小說,絕不向流行的俗套低頭,可是,我又怕我的風格不被大眾接受。”
“流行的一定是俗套嗎?”張弛笑問。
簡艾被問住了。
張弛說:“懷才不遇有時是種借口,果真才華橫溢的人,就像懷孕一樣,日子長了一定會被看出來。若是不遇,那說明根本就是平庸之輩。”
這話犀利,啪啪打臉,簡艾隻覺臉上迅速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