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平王和穆賢王的江山博弈,總算以後者險勝,落下帷幕。
年後,穆賢王在泰山舉辦了封禪大典,自立為啟正帝,改國號為太平,並封此次有功重臣。
不出藺伯欽所料,啟正帝重整官職後,將左右丞相並為一職。宋丞相拜了一等公爵,丞相這要職就落在藺伯欽頭上。藺伯欽推辭不過,到底是接管下來。
新帝登基,百廢俱興,開始與朝中同僚一起,整飭朝綱。
藺伯欽如今深受新帝寵信,乃朝中首屈一指的肱骨大臣,巴結的官員數不勝數,好端端的丞相府門口,人來人往,門庭若市。
楚姮甚至連門都不敢出。
隻要一出現,這人保管圍上來問東問西,也是煩的夠嗆。
楚姮在京中並不高興。
藺伯欽將最忙的一段時間忙過,也發現了楚姮的不高興。
這日難得下朝早,他回到府中,卻不見楚姮的身影。正奇怪間,就見得溪暮和洗星走了過來,兩人朝他行禮:“大人,夫人在後花園的涼亭裏。”
藺伯欽點點頭,也來不及換下官服,便過去找她。
轉眼又要開春了,但後花園裏草木枯黃,水塘中漂浮著落葉,仍是一片荒荒涼涼。
楚姮攏著一件暗緋色紋花的大袖衫,正靠在涼亭欄杆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往水中撒魚食。
“姮兒。”
藺伯欽喚了她一聲。
楚姮聽到腳步聲,就知道他來了,因此並未驚訝,而是道:“怎麼今日回來的這般早?”
藺伯欽上前,與她並肩:“各州上的奏折都是好消息,陛下無甚煩心,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便可以早些下朝。”
他說著,從楚姮手裏撚了一撮魚食,也撒在水塘。
橙紅白色的鯉魚爭先恐後的搶著魚食,濺起水花無數。
楚姮歎了口氣,托腮道:“夫君,我想父皇母後了。”
藺伯欽微微一愣。
楚姮有些愧疚的低下頭:“你知我是個樂觀性子,但在京城,一草一木,都會讓我想起曾經在宮中的時光。不管是教習森嚴的嬤嬤,還是畏畏縮縮的太監,全都是我這麼多年的回憶。走在長安街上,看著那斑駁的宮牆,到底是有幾分觸景傷情。”
如何能不傷情呢?
從小住到大的皇宮,如今易主,而且還是和她父皇有間隙的穆賢王。
即便改朝換代,也會讓楚姮產生一種不真實的感覺,甚至讓她時時刻刻回想起宮變的那一天,血流成河,親人永逝。
新帝沒有廢她的封號,她還是華容公主。
可自己的父皇母後都已經死了,她這個公主又算什麼呢?在京城,每每聽到這些稱謂,都難受的緊。
她知道藺伯欽近來很忙,但忍不住將心底話說給他聽,就像終於找到了一個樹洞,可以暢快的呼出一口濁氣。
藺伯欽聞言,側頭看了眼楚姮。
美麗至極的女子,這些日子似乎日漸消瘦。
恰好一陣風吹過,遍體生寒。藺伯欽順勢抬手,將楚姮擁入懷中。
他沒有說話,隻是用下巴輕輕抵著她的額頭,看向池塘中攢動跳躍的錦鯉,眼神微深。
輾轉了一夜,藺伯欽也沒有睡好。
他一大早便入宮,拜見啟正帝。
禦書房中。
藺伯欽遲疑了片刻,到底是從袖中遞上折子。
啟正帝大喜,忙接過展開:“伯欽可是又想到什麼好主意……”他神色一僵,“什麼?你要辭官?”
藺伯欽垂下頭,沉聲道:“如今朝中局勢穩定,微臣意不在此,便想回鄉安定下來。”
啟正帝看著他,厲聲質問:“可是朝中有官員對你不敬?”
“未曾有。”藺伯欽如實說,“同僚都是皇上舊部,完全是可以信得過的忠臣良將。”
“那你為何要辭官?”
啟正帝將奏折往他懷中一塞,執拗起來,“朕不準!”
藺伯欽上前兩步,繼續相勸,說自己不適合身居高位,又說朝中局勢已經大好,沒有用得著他的地方了,引經據典,將啟正帝說的啞口無言。
最後啟正帝實在無法,隻好歎了口氣,道:“你要回清遠縣繼續當縣令,朕也攔不住。既然你意已決,朕無話可說。但是……你必須得答應朕一個要求。”
“皇上請講。”
“此後朝中有未決大事,朕書信與你,你必須立刻回信,不得躲避,不得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