遽然,一陣毛骨悚然的感覺滲入了葉淼的神經末梢,沿著骨髓,寸寸攀爬,鑽入肺腑,在皮膚上驚起了小片的雞皮疙瘩。
那是一種沒有任何依據,卻又格外清晰的幽冷直覺——這座圖書館中,早已不止她一個在了。
有東西……在窺視她。
淆亂的心跳,猶如錯亂了節奏的擂鼓聲,葉淼顫巍巍地看向前方。
為防引起火災,木質的書架之間,不可能裝固定的油燈燈座。此刻,因壁燈的熄滅,那橫放著的一排排比人還高的木書架,正籠罩在一片讓人不安的陰晦之中。
剛才,讓她感到汗毛倒豎的那陣被窺探的感覺,就是從那片陰晦中傳來的。
更確切來說,是從那個離她隻有六七米的書架後傳來的。
直至現在,這種感覺仍然還沒消失。
是瑪格?莎娜?還是什麼別的人?
不同的人在葉淼腦海裏過了幾遍,她勉強鎮定下來,輕輕地咽了口唾沫,問道:“誰在那裏?”
沒人回答她。
葉淼猶豫了一下,忽然一使力將手中的茶杯朝書架扔去!
那書架上隻稀疏地放了一些質量很輕的羊皮卷,被瓷杯一撞,就一卷接一卷地失去平衡,劈裏啪啦地滾落在地,坦露出了架上的一線空間。
沒有人?
葉淼微微喘熄,懸起的心才剛放下,就不期然地對上了一雙怨毒的眼睛。
那一瞬間,葉淼瞳孔劇烈收縮,頭皮炸開了一片洶湧的麻意。
那是一顆從書架上方倒懸下來的慘白頭顱,無聲地扒住了書架。不知已經趴了多長時間了。一雙渾濁而猩紅的眼珠死死地盯著她,慢慢地,那橫裂過半張臉口器咧出了一個詭異而凶暴的弧度,衝她笑了一下。
人類總會恥笑那些見到危險就嚇得不會跑的膽小鬼。實際上,在陷入極度的驚懼和慌亂之中時,思緒是會結漿的,滾燙的血流滋滋凍結,恐懼如尖銳的冰錐,撐破肺葉,將尖叫狠狠地捏碎在喉中。
葉淼臉色慘白,冷汗幾乎浸濕掌心,往後退了半步,撞上了桌子。
那是什麼東西?!是魔物嗎?
不,不對,她讀過很多關於魔物的書,從來都沒見過這麼惡心的怪物……
那東西偷窺許久,早就不滿足於此。隻見書架一晃,它“嗬嗬”地攀上了最上一層,後腿微微弓起,卻又半途頓住了,盯住了那盞沒熄的油燈,似乎是想撲過來,又有點兒忌憚那團火光。
驚眩之中,葉淼倏地意識到了什麼,仿佛在即將滑落絕望的深淵之際,揪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的纜繩——雖然不知道它是什麼,但顯然,它也和尋常的魔物一樣畏懼火光。這也是它剛才一直躲在書架後,直到長廊的壁燈熄滅了,才敢把真身完全露出來的原因。
隻要有光,它就無法肆無忌憚地撲上來!
但這盞小油燈還能堅持多久?等它也熄滅了,這個圖書館就是一個密閉的困獸囚籠。若在那之前,不逃到有人的地方,她的下場,必定凶多吉少。
葉淼提著小油燈,深重地吸著氣,如臨大敵地扶著桌子,緩慢後退。於那東西的逼視下,出其不意地轉身,沿著油燈未曾熄滅的方向拚命跑去。
那每隔兩米一盞的、斷續而綿長的火光,連接成了一條護命的長路。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能跑得那麼快,連撲帶滾,連鞋子也掉了一隻。急促粗重的氣息燒灼著胸腔,痙攣的氣管痛苦地絞纏。她已無暇辨認自己要往哪跑去,隻知道在建築物內追著光跑。
分明剛過傍晚,但四周竟然見不到一個活人,仿佛她和那隻東西被隔絕到了一片異空間裏。懷中的油燈亦快要熄滅了,葉淼幾近於絕望崩潰之際,忽見前方的陰影中,匍匐著一座華麗的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