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形相雖善而心術惡,無害為小人也。’正所謂有心無相,相逐心生;有相無心,相隨心滅。娘娘若心寬氣和,何懼這形相之變?”
宿命。尹貴妃心中流過這個詞。她蕩著秋千至快樂的雲霄,高高的宮闕不是囚禁她的牢籠,她要做個主宰自己命運的女子。
對麵那走過禦花園的英偉男子啊,你且看過來,這裏有如花美眷,但愛那似水流年。哦,你留意到我的美貌,停住了奔忙的腳步。你是誰,為何能差遣宮裏的太監取來紙墨?忍不住偷瞥你俊朗的外形,皇帝長大後若有你一半好,我便意足。
她在園中愜意地跟自己玩耍,撲蝶、逗貓,玩到一身香汗淋漓。她知道小皇帝方十歲,伴他身旁隻是奢望。偌大後宮僅有她和那些年老的妃子,陪伴喜怒皆形於色的太後,如履薄冰。她唯有在太後去佛堂的時候,得到片刻的喘熄。
很快,她在他的懷中喘熄。那偶遇的男子竟是攝政王,皇帝壯年有為的小叔。她看到了他畫的那幅畫,妙態纖姿,看到了他心中她舉世無雙的美貌。他終成一汪水,盛載她這條渴死的魚。
太後不喜歡她。宮宴時太後是至高無上的女王,不許有人蓋過自己的豔光。她一出現,熙王爺的眼中再沒有太後,皇帝也親熱地叫她“仙女姐姐”。她從一些眉梢眼角,發現了她不該知道的宮闈情思。
四年後皇帝登基了,她躺在那個少年的身邊,默然無語。她成了他不愛笑的妃子,憂愁的眼神裏有皇帝想解開的秘密。皇帝盡一切可能縱容她,想看她的笑。她知道她把笑留在另一個人的懷裏,帶不走了。
直到那個人意氣風發地指示她,要攥緊皇帝的心。他說那話時,眼裏有兩簇深深跳動的火焰,燒進她的心裏。她看懂了他的野心,然而她知道,要想和他朝朝暮暮下去,須按他的話去做。
在皇帝十六歲誕辰那日,她笑了,若春風吹起了漣漪,皇帝喜極而泣。當那少年在她懷中嚶嚶啜泣時,她有一絲愧疚橫亙在胸口生生地疼。那時她凝望皇帝天真的眼,忽地緊緊把他抱住,不忍放他離去。
如果她不曾遇到過那個人,該多好。
可是八年,她敵不過這匆匆謝去的歲月,敵不過太後眼中的殺意。
“娘娘,茶涼了。”
咦,這好看書童的眉眼竟酷似當初的少年。這些前塵往事烙在心上,是那樣越不過去的一道坎。尹貴妃輕捋發絲,發覺恍惚了很久,定定神尋找紫顏的蹤跡。
一支紅色的香後,紫顏露出洞悉的笑容,“娘娘現今的容貌與十年前相比,改變並不大。不知娘娘是想永駐青春,還是想徹頭徹尾重新做人?”
重新做人。尹貴妃悚然一驚,她尚有重頭來過的雄心嗎?
轉頭再看窗外,驟雨不知幾時停了,芭蕉葉上掛上清涼的水珠。先前一場心思了然無蹤,她就似這殘敗的雨後秋景,不知葉落何處。
她瞥向紫顏,對方閑淡如置身事外的神情,令她抽緊的心鬆脫了,竟有了打趣的心思,淺笑道:“要是我改變妝容,宮裏來找紫先生要人怎辦?”
紫顏不經意地一指長生,“我把他扮作你的樣子可好?”
長生大窘,羞紅臉了氣急道:“少爺!我是男人,如何與娘娘相比?”
紫顏偏偏眯了眼笑道:“呀,你扮女人也會很美,不信我這雙手麼?娘娘你說是不是?”
這笑話一說,尹貴妃掩口失笑,仔細端詳長生,不覺訝然。長生被她看得越發不好意思,收拾了桌上的茶具,逃也似地告退了。
“那孩子怪像萬歲爺小時候的。”尹貴妃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