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嗬嗬地道:“我服了你爹的落音丹。”側側記起,昨夜跟紫顏說過,爹爹的落音丹分八十一種,無論男女老幼,聲音可隨心改變。
這天仙般的少女竟會是他。
無暇計較他的戲弄,側側恍然記起小時屢屢被爹爹騙過的事實。可這少年僅聽了她的隻言片語,就能如此巧手惑人,她一時驚奇到不能言語。如果他是爹爹的女兒,爹爹也就無須再遠行了吧?
吞下側側遞來的“還音丸”,紫顏恢複了自己的腔調。側側難以置信地目睹他拭去臉上脂粉膏泥,現出如假包換的男兒身軀。她由震驚慢慢地轉為了崇拜,直覺中甚至懷有一絲畏懼,那嬌豔無匹的容顏一直留在她心底,以致於再次看到紫顏的麵容時,她覺得別有光彩。
那是一種天賦的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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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鼓
紫顏到穀中一個月後,側側像倒空了的玉花羽觴,把所知的一切悉數教完了。她甚至連穀中花草樹木的名目也說盡,而紫顏是無底的漩渦,想要吞食遇到的所有波浪。她一麵恨自己學識太少,一麵盼爹爹早日歸來。如果是爹爹的話,側側瞥向紫顏狡慧的雙眼,大概能多撐個一年半載,才會叫他把一身絕技都摹了去。
沉香子一如側側盼望的歸來了,卻是獨自一人昏倒在穀口,被紫顏吃力地背回了家。那日狂風呼嘯,烏雲在天頂盤旋,山穀失盡了顏色。側側無助地在爹爹的床邊瑟瑟發抖,心情由盛夏轉入嚴冬。
“他是你爹?我未來的師父?”紫顏老練地擦幹沉香子的身子,在他額頭放上濕巾,然後不緊不慢地在屋裏支起一隻刻花五足爐,拈了幾味藥坐定。
側側茫然地點頭,她從沒想過爹爹會倒下,更會昏迷不醒。若非紫顏鎮定得猶如揀回一隻白兔,她恐怕早已六神無主。眼見他倒了一罐的水,把藥丟進去拌了,煮湯似地漫不經心地晃著手中的銀茶匙,側側忍不住問道:“我爹他……你這是什麼藥?”
紫顏若無其事地道:“你爹收集的三十七本醫書我翻完了,這藥就算不能讓他活蹦亂跳,總比不喝強。”側側聽了,竟沒有反駁他的話,默默地點了點頭。
轉眼間水開了,他把火撥弄小,慢慢地熬著藥。過了半個時辰,沉香子服下藥,仍無轉醒的跡象。側側耐不住,睡眼惺忪地貼著床腳困了,紫顏想了想,在她身上披了一件綢衣。
他走出門外,望了晦暗欲雨的山色,輝麗清華的眸子中閃過一抹疏狂不馴的傲氣。
次日陰霾盡去,晴空如碧。沉香子睜開眼時,側側在隔壁屋中酣睡正香,紫顏促狹地扮成她的模樣,翠袖珠鈿,輕巧地端了銀盆上前伺候。
沉香子見到女兒,微微一愣,哽咽道:“爹……讓你受苦了。”紫顏也不說話,擰幹了絲巾遞與沉香子。他一怔,神情驟然轉厲,坐起身喝道:“你是誰?”紫顏忙往旁一跳,躲開他劈過的一掌,道:“徒兒拜見師父!”
沉香子的手頓時停住了,盯住這酷似女兒的少年。紫顏用絲巾擦淨了易容,一雙晶瞳毫不怯懦地迎上了沉香子,道:“不過,我是側側代師父所收,須好生拜師才是。”說罷,向沉香子恭敬地叩了三個響頭。
沉香子一字一句地問:“你的易容術是和誰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