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擁有,這就是答案。
春天的校園生機盎然,相形之下他們之間的氣氛像冬天一般蕭瑟。走到寢室樓下的時候,嘉木停住了腳步。他回過頭,千暮在他身後靜靜地看著他。嘉木猶豫了一下,說:“那麽,再見!”他轉身要走,千暮突然開口喊道:“嘉木。”嘉木回轉身,千暮朝他走近了幾步,嘉木幾乎以為千暮要來抱他了,然而那人在他麵前站定了,手微不可見地抬起,複又放了下來。
“對不起。”千暮說道。
“說對不起有什麽用呢?”
千暮艱難地笑笑,說:“你上去吧。”
“你呢?”嘉木下意識地問。
“我看你上去了再走。”
嘉木再一次用力地看了他一眼。眼前這張俊臉也許是最後一次看到了,這樣的想法讓他簡直要無法呼吸。他連忙轉身快步走進了樓內,走過轉角的時候餘光瞥見那人依舊筆直地站在原地注視著他,一雙眼睛黑而深沈。經過了轉角,那人便徹底消失在了視野裏。
嘉木靠在牆上,哆嗦著雙手從口袋裏掏出香煙,又艱難地點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口腔裏瞬間充滿了熟悉的煙草味道,記憶裏千暮的味道。他又用力地吸了一口,試圖將這味道深深烙進心裏。
他記得,有一部電影裏是這麽說的:“當你已經無法再擁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
後來一段時間嘉木過得很是消沈,宛如行屍走肉。明明坐在課堂上,老師說什麽卻一句也聽不見。坐在圖書館看書,書卻始終停留在那個頁碼。有時他躺在草地上聽音樂,總要等到天色黑了才發現自己已經躺了這麽久。
深夜球球打電話來找他喝酒的時候他沒有再拒絕,小小的重慶大排擋裏他們一邊喝酒抽煙一邊胡侃。千暮果然如他所說的那樣,一次都沒有再出現。球球和玄易也像約好似的一次也沒有提起過那人。
這一次,那人是真的不會再出現了吧。
沒課的時候嘉木便背著相機在這座城市裏四處遊蕩,拍各種各樣細微的事物,小到路上的一枚落葉,巷子裏停著的一輛單車,還有依舊在滴水的水龍頭,等等。晚上他會將照片傳到常去的影像社區,那裏有許多攝影愛好者。
他在那個影像社區裏注意到一個叫Key的人。那人是攝影發燒友,經常用膠卷拍了照片掃描到網上。他的每張照片都有很多人分享。讓嘉木注意到他的不是他的那些膠卷相片,而是他的一個相冊,那個相冊用Eason的歌曲來命名:“請用心聽,不要說話。”這個相冊裏的照片都是用數碼單反所拍,拍的是這個嘉木所熟悉的城市。夕陽照映下的湖水,路邊參天的古木,深夜街邊的大排擋,甚至街邊的路牌,無一不充滿了這座城市特有的味道。
Key三五不時地就會上傳幾張膠卷照片,但這個相冊卻更新得並不頻繁。嘉木每天都會上那人的主頁看看,看他有沒有放新相片進去。
這天Key上傳了一張逆光的側影。那人在夕陽下的湖邊抽煙,煙霧從指尖嫋嫋上升,引起無限遐思。剪影一般的相片,五官都在強光裏隱去,隻餘一個完美的側影。相片的標題欄裏隻有一個字。
我。
嘉木對著這張照片發了許久的呆,才在留言板上打下一行字:
你的側影很像我的一個朋友。
Key沒有回複他。
再次碰到千暮著實是意想之外。
那天嘉木從外麵拍照回來,走到寢室樓下發覺門口站著一個意想不到的熟悉身影。嘉木一時像被釘子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千暮大方地對他笑笑,說:“我來拿回我的手機。”這時一個清秀的男孩匆匆地跑下來,麵紅耳赤地將手機遞給他,一個勁地說著抱歉。
嘉木目瞪口呆地看著千暮麵帶微笑地將手機放入口袋,被腦海裏的想象怔得說不出話來。千暮又含笑和那人說了些什麽,男孩這才轉身上樓。
察覺到千暮的視線,嘉木正要往樓裏走,千暮已然擋在他麵前,淺笑著說:“要去喝一杯嗎?”
“不用了吧。”
千暮不以為意,依然堅持道:“一起喝一杯吧。”
一路上千暮問起嘉木的近況,他問一句嘉木便答一句,他若不說話嘉木也不主動開口,氣氛很是尷尬。嘉木腦海裏不斷盤旋著那個男孩麵紅耳赤的臉,想知道卻又不想開口問。千暮也隻字不提方才那人,似乎對嘉木的冷淡不以為意。
到大排擋坐下後,千暮照舊叫了一筐啤酒,點了幾個小菜。見嘉木點了一根煙,他一把搶過煙頭掐滅了,毫不客氣地說:“你煙癮什麽時候變這麽大了!”
“關你什麽事。”嘉木也不客氣地回敬道。
千暮揚起嘴角,眼睛裏卻沒有笑意,“在我麵前你給我乖一點。”
“放屁。”嘉木說起了粗口,“憑什麽?”